時間已是寅時三刻。
燈籠罩裡點燃了慘白色的火焰,照得整個庭院之中都泛着青灰。堂前兩排水火棍一一交叉成陣,衙役手持火把,刀光森嚴。趙王蕭臨淵坐在堂前,堂下并肩站着謝珩與崔令儀。
“真兇是誰?”蕭臨淵問。
謝珩道:“如果現在說出他的名字,可能就沒有什麼意思了,不如請崔小姐一點點抽絲剝繭,将真兇的面紗,在我們面前揭下來吧。”
崔令儀茫然擡頭:什麼情況,少年包青天在call我嗎?
但她環顧四周,見每個人的目光都向她看來,她隻得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
“既然謝大人要我說,那我便給大家進行一個初步的案情分析吧。”崔令儀道。
“大家都知道,我們今天聚集在這裡,為的是找出給趙王妃白芷柔下毒緻其流産的真兇。但這個案情其實并不簡單,我們不能僅僅把目光隻停留在流産這件事本身上,接下來,就讓我從頭給大家說明。”
“首先,第一件事,趙王妃究竟有沒有私通。”
“起初指出王妃與郎中私通的人是我。我那時候來趙王府比較頻繁,卻每每發現郎中總是在每次診脈時故意拖延時間。随後,殿下也在郎中的藥箱,搜出了王妃寫給郎中的情詩。當日倉皇,并沒有進行筆迹對比,昨夜我又重新分析了王妃平時的筆迹,再跟情詩進行對比,可以發現,隻是形似而已,可以看出是其他人仿造的。”
她出示了情書和白芷柔原本的字迹,可見确實有微小的不同。
當然了,那就是原身去模仿的。
“不但如此,我還重新檢查了郎中的脈案。脈案顯示王妃自有孕後便時常有氣血雙虛的情況。可在王妃的藥方之中,卻可以看出郎中極少對症下藥,反倒是隻開一些無功無過的藥物。由此也可見,倘若郎中真的與王妃有私情,是不會這麼輕忽她的身體的。”
“昨夜趙王也和未出世的小公子進行了滴骨驗親,其結果已經顯示小公子确實是皇室血脈,由此可以基本證明,趙王妃确實是沒有與人私通的。”
“再說第二件事,當日趙王妃所飲下的安胎藥之中,到底有多少種毒物。”
“安胎藥是導緻趙王妃流産的直接原因,經過分析後可以發現,其中主要的内容物是水銀、紅花、麝香等的傷胎之藥。但當我再次檢驗當日煮藥的藥罐,使用醋淬法進行檢驗,發現藥罐四壁釋放出蒜臭味,并析出黃色結晶,證實當日毒害王妃的,除了紅花、麝香等藥,還有硫化砷,也就是我們俗稱的,砒霜。”
“接下來讓我們看看不同的藥物都是誰來下的吧。”
“首先是紅花,紅花已經被證實是被王妃的侍女下在安胎藥中的。但由于紅花沒有明确的毒理反應,對婦女生育所造成的影響還不得而知,因此我們在這裡主要說以下幾種。”
“據仵作檢驗可以得知,王妃安胎藥中的麝香來源自永春堂。我們對永春堂進行了探訪,發現了林側妃的乳母常常去購買相關的藥物。根據趙王府監門記錄,乳母每五日持對牌出府,與賬冊中的麝香等藥物購買日期完全吻合,另有西市更夫為證,曾多次見乳母在宵禁以後進出永春堂後門,該時段藥鋪正門已閉,其行為舉止實在令人懷疑。”
“我以松煙墨拓印藥罐把手,與王府其他人的畫押指紋比對,藥罐把手上的指紋确實與林绾绾乳母的最為接近,林側妃在白芷柔的保胎藥中下麝香、水銀的證據鍊已經基本完整。而後,在謝大人對林側妃乳母的審訊過程中,乳母對替林側妃采買毒藥一事供認不諱。但在她供述的毒物之中并沒有砒霜,也就是說,還存在着第三個下毒者。”
“讓我們逐一來分析所有人戕害王妃及孩子的證物。首先就是林側妃,她與白芷柔同為蕭臨淵的妻妾,難免争風吃醋。加之白芷柔若誕下男胎,地位将更加穩固,這對林绾绾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威脅。”
“其次還有安陽公主。王妃放在佛堂的《金剛經》頁邊泛黃,有麝香的味道,據王妃說,這是安陽公主在她孕後所贈,要求她晨昏誦讀,不可離手。而安陽公主送麝香給白芷柔的目的,無疑是想讓白芷柔流産。麝香有開竅醒神,活血通經,消腫止痛的功效,對于孕婦而言,卻是催命的藥。”
“再來看太子蕭景睿。王妃所用的郎中正是太子殿下舉薦給她的,對太子而言,趙王雖是宗室子,但卻和他一樣姓蕭。且殿下這幾年戰功赫赫,頗得陛下倚重,趙王殿下難道不算是他争奪皇位的絆腳石?”
“那麼,這個第三個下毒者究竟是誰呢?”崔令儀話鋒一轉,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必須有足夠的動機,也有機會接觸到砒霜這樣的毒藥。而且,他還要能夠确保自己的行動不被發現,或者即使被發現,也能将嫌疑轉嫁到别人身上。”
“在場的各位,有沒有人符合這些條件呢?”崔令儀的話語中帶着一絲質問的意味。
衆人聞言,皆是神色各異,有的驚慌,有的疑惑,有的則是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