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棉哥哥,去鎮上嗎?”虎子蹲在竈頭前燒火,紀路驿手把鏟子炒菜,而雲棉在一旁的矮凳子上百無聊賴地坐着,沒活給他幹,他便撐住腮幫子看紀路驿炒菜。
紀路驿身材健壯,比村裡所有人都高,隻有雲棉摸過他手臂硬邦邦的肌肉,還有肚子上根本擰不動的肉。眼神從紀路驿頭頂到腳底闆看了看,覺得他的路驿哥哥又高了。
雲棉腦海裡想着紀路驿,以至于錯過紀路驿弟弟開口說話,虎子砸吧了下嘴巴,覺得雲棉哥哥對着大哥流哈喇子的樣子色眯眯的,于是大喊一聲:“雲棉哥哥,晌午去不去鎮上?!”
小孩子聲音本就又尖又細,一嗓子嚎過來,雲棉當即便被喊醒了,還沒說話呢。紀路驿便皺眉呵斥道:“喊個屁,再吵給老子抄書去。”
虎子正是厭學的時候,聽到大哥的發言也不管雲棉去不去鎮上了,還不能扛事的小小肩膀當即耷拉下來,毫無生氣。火勢逐漸減弱,還不能不管,頹敗地往裡面塞了木柴。
雲棉先是仰頭跟紀路驿說:“不要老是吼人,好兇。”說完,再低頭跟虎子說:“不去了,我還有兩個字還沒學好,你和妞妞跟路驿哥哥去吧。”
雲棉已經見過大場面了,小小的都吉鎮已經吸引不了他了。反正他識字學的那麼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學多幾個字,還不如留多點時間學習。
聞言,紀路驿炒菜的間隙垂眸掃了一眼,發現人正好學着呢,拿着一條細小的木根一筆一劃往地上描字。從北五省回來的某天突然發憤圖強,醒來便學字,睡覺也在他身上寫字,問他寫對沒有,紀路驿莫名其妙好些日子找不到頭緒,也随他去了,以為一時興起,誰知道幾個月過去了,興頭還在,這會兒紀路驿倒是怕他學傻了,淡淡地道:“不在這一時半會兒,一起去也行,回來再學。”
樹根子點了點地面,發出哒哒兩聲,雲棉義正言辭地道:“怎麼可以懈怠呢!路驿哥哥,你這個想法不對。”
紀路驿:“......”
讓學的時候不學,讓休息的時候不休息。在紀路驿看來便是專與他作對。可紀路驿要想做一件事,雲棉是毫無抵抗之力的,這是不争的事實,也是雲棉的認知。于是在紀路驿強行抱住上騾馬的時候,他沒有特别明顯的反抗。
他反抗不了。
新買的騾子力氣就是大,闆車傷兩大兩小四人穩穩妥妥地坐着,絲毫不廢力氣。騾車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下颠簸着,一颠一颠間便到了都吉鎮。
都吉鎮集市依舊喧嚣,吆喝聲一如既往沖天響。見過大世面的雲棉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蠢蠢欲動、興高采烈了,一左一右牽住虎子和妞妞的小手,安靜地跟在紀路驿身邊。
春耕要到了,春耕的種子要買。春季的雞苗鴨苗要買,虎子吃的多長得快,要買肉,要買布料做,集市逛下來,虎子手裡提着兩籠雞鴨苗,妞妞手裡多了一份春耕的種子。
暖洋洋的陽光撒下來,映在每一張樣貌不一,形态各異的臉孔,四人不緊不慢地往聽别騾車的地方去,上了騾車,樂呵呵地往布料店趕去。
妞妞細長的眼睛笑眯眯,難得不怕紀路驿一次,叫的黏膩膩的:“大哥哥,我想要粉色的布料。小灰妹妹那樣的,做了一件好漂亮的下裙呢。”
紀路驿手握騾子的缰繩,往旁邊雲棉懷裡的小女娃娃看了一眼,輕微點頭:“嗯。”
“好耶。”小女孩手上發絲可憐,總共沒兩根,卻被分成兩半,紮得像年畫娃娃。聽到紀路驿的話,興高采烈地拍拍手:“謝謝哥哥,哥哥最好了。”
無事大哥,有事大哥哥。這娃娃勢利的很,雲棉不自覺地牽拉着嘴角露出了個笑容,迎面而來的風灌入嘴,也不覺冷。
紀路驿不偏不倚,一視同仁,每人添置一匹布料,妞妞粉色碎花綢,虎子墨藍色緞,雲棉雪白的雲紋綢,紀路驿暗灰色綢,但最後紀路驿的都會變成雲棉的。
紀路驿大方,給三小孩買了許多零嘴,回程幾人坐在騾子車的木闆上,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吃個不停,虎子和妞妞是吃歡了。雲棉卻被路颠簸的沒胃口,吃了兩口醬香餅就放下了,紀路驿順手接過去吃了。雲棉蔫巴巴地靠在紀路驿身上,到最後不知怎的就枕紀路驿的大腿睡覺了。
一路奔波竟也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回到江秀村才緩緩睜開眼睛,當頭一喝便是刺眼的太陽光,像是察覺到他醒來,紀路驿大手将他眼睛覆蓋住,為他擋住刺眼的陽光。
雲棉舒舒服服地嗚嘤了一下,緊接着便感受到虎子和妞妞陸續撒腿跳下闆車的動靜,虎子嘭的一聲跳下,妞妞哎呀一聲便被虎子接住了,也穩穩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