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秀村遇事不滿武力出擊方能解決，來到鎮上這樣的方法也不是不可用，隻是想到四個小孩還要在學堂上學，便實行迂回戰術。

第二天，紀路驿先是收集人證物證，命令虎子水仙兒妞妞将證據擺在夫子面前，求其他主持公道。學堂這邊由夫子懲掌，見着攔路圍截的惡同窗被夫子訓得聳眉搭眼，虎子好不快活，當天午飯都多吃了一碗飯。就在虎子以為這事就這麼結束時，幾日後，傳出幾個攔路同窗的家親半路被惡徒暴揍的消息，傷情堪比上了戰場即将殒命的士兵。

虎子頑皮但也聰慧，聽到這樣的消息暗暗覺不妥，像是有人刻意為之，回到家便沖到大哥面前詢問，紀路驿正在為雲棉量做新衣裳的尺寸，沒說話，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算是回應。自從帶一身傷回家，紀路驿便替雲棉休了假至今未歸學堂，見大哥巋然不動的神情，虎子便知道此時定有大哥的手筆。

眼珠子一轉，他懶得再問那群蠢人的事情，倒是對雲棉哥哥的事情比較好奇，于是清清嗓子問：“雲棉哥哥你什麼時候跟我們一起上學？”

雲棉像砧闆上的魚，任紀路驿宰割。紀路驿手中的軟尺量完了肩膀，量身高腿長和腰圍胸圍，咋一聽還沒反應過來，紀路驿便替他回答了：“他不去學堂了。”

紀路驿做任何決定都是不需要經過雲棉同意的，因為雲棉很乖，大多數時候都聽他的。即便如此，雲棉還是難免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紀路驿讓他在家養傷，但沒說不用回去上學了。連最傷的最重的虎子都沒請假，而他已經請假好些天了。本以為就要回去上學了，卻聽到紀路驿這樣說。

虎子瞪圓了眼睛。雲棉臉上被抓兩道疤，請假四五天，他身上數不清的淤青也沒見大哥給他請假，水仙兒膝蓋劃傷了才休了兩天就回去上學了。

水仙兒和妞妞放了學回到家便往竈間去，洗米洗菜準備晚飯，沒聽到房裡的對話。此時此刻紀路驿和雲棉的卧房一片甯靜，都能聽到蒼蠅嗡嗡扇翅飛的聲響。

紀路驿無視虎子的驚訝，一邊收起軟尺，一邊淡淡道：“日後請一位先生到家裡授課，你們若是想去學堂便去學堂，想留家裡便留家裡學。”

！

虎子的驚訝還沒來得及完全表露出來，又聽紀路驿道：“雲棉是一定要在家裡學的。”

勿容置疑的語氣。

雲棉久久恍神，簡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的還有卧室裡的另一位——人小鬼大的虎子。盡管知曉大哥對雲棉哥哥極好，金枝玉葉一般，不用幹活，什麼都是用最好的、吃最好的，可實在......沒想到大哥對雲棉哥哥到這樣的地步，不過是劃傷了臉，就請夫子到家中授課。

要知道這是官家公子哥才有的待遇。夫子是想請就能請到的嗎？鎮長家的孫子都是要到學堂上學的，甚至是......無論是之前的江秀村學堂還是現在鎮上的學堂，女子上學寥寥無幾。

妞妞和水仙兒剛到學堂讀書時也是受了一時的非議，還是虎子靠拳頭讓他們安靜下來的。如今紀家要請夫子來家授課！

大哥總能做一些驚世駭俗的事情！

驚世駭俗的不止于此。夫子到家那天，天光剛剛破曉，虎子去來尿床，朦朦胧胧之間揉着眼睛望見大哥手裡架着一把大刀，而另一頭便是頭發灰白，養須胡有幾分儒雅氣質的夫子——正是鎮上為數不多在前朝中過秋闱鄉試的舉人，聞老夫子。

聞老夫子一生動蕩，命運多舛。老年難得家道安穩，兒孫滿堂，遇到紀路驿，算他黴運難逃。

紀路驿在外惡名昭昭，家裡也稱大王，說一不二，但不犯事，虎子心底也沒那麼怕的。畢竟大哥雖然沉默寡言，但是還是對他和妞妞好的，為了上學還專門找先生取了書名呢。

腦海裡大哥打斷爹的腿畫面也随着時間漸漸消滅。換上的是雖然不言語，卻也頗可親的大哥，現下猝不及防地再次面臨視覺沖擊，虎子尿也不急了，惺忪的睡眼頓時瞪的大大：“大哥.....大哥......”

“這這，這不是聞老夫子嗎......”

聞老夫子如臨大敵卻淡定自若，随着身後的莽夫将大刀架在脖子上，任由他提出條件。起先他是不同意擔任這莽夫住家授課的條件，現下不是脖子架着刀，沒得選擇嘛。

隻能跟着人回家，答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