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一片寂靜，隻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自古世人憐美人，連時間都不能免俗，放緩了急行的步伐。

“啪”突然炸出一聲巨響，打破了停滞的時間。門被撞開，大片橙黃的陽光撒進屋内，幹燥溫熱的空氣驅趕了冷氣，迫不及待地吻上了焦糖色的後頸。

金毛大小的炎澤沖到肖毅腳邊，發出焦急地低吼，強壯而彎曲的喙用力地敲啄肖毅的小腿，留下一個個尖細的紅印。

肖毅低頭望去，炎澤頭頂翎羽中的銀白色小蛇的鱗片暗淡無光，肌肉失去了張力，連盤成一團都做不到了，這是退化變回蛋的預兆。

“靠！”肖毅忍住想要說髒話的欲望，剛才的失控給鐘毓帶來如此巨大的傷害，他竟然沒有察覺出來。鐘毓的精神圖景已經崩潰到了這種地步，現在他隻是個外強中幹、虛張聲勢、一擊就倒的柔弱哨兵。

其實不然，鐘毓會到此種境地，與狂化失控沒有半點關系，完全是他自己做出來的。身為一個黑暗哨兵，鐘毓有着極強的自控能力，理論上不會出現情緒失控的場景，可以說他根本不需要向導。

至于白塔千方百計地想要讓他和楚玥結合，有着更加隐秘的原因。

造物主是公平的，在賦予黑暗哨兵極其強大的戰鬥能力的同時，還賜予了一個緻命的弱點——忠貞不渝。他們一生隻有一個伴侶，一旦精神結合就像是與上天立了契約，無論愛與否，都會相伴一生，永不背叛。伴侶是唯一既能拯救他們也能摧毀他們的存在。

這是白塔控制黑暗哨兵的利器，是一條更為牢固可靠的鐵鍊，也是一種保障，可以讓他們更好的為白塔效力，甚至心甘情願地赴死。

而開弓沒有回頭路這句話，則是完美诠釋了狂化對于沒有确立精神結合的黑暗哨兵和毀滅性。處于狂化狀态的黑暗哨兵，超敏的五感帶來超出普通哨兵百倍的痛感，體内的能量被徹底地激發出來，會讓他們變成沒有理智的野獸。狂躁使得他們的破壞欲成倍增長，毀掉眼前一切的人和物。持續到所有的力量消耗殆盡，所有的噪音都離去，黑暗哨兵的意識歸于安靜，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這一切是白塔不願看到的，也不能承受的。所有楚玥能直截了當地離開，就意味着鐘毓并沒有失控。

楚玥是極其珍貴的3S向導，能力之強顯然易見。而且楚玥從未被白塔洗腦成功過，她是一位有着獨立意識、心懷遠大抱負的女性向導。她有着自己的驕傲，她強大的能力使她從不向強權低下頭顱。這些也是周然請楚玥來為鐘毓做深度梳理的原因，她從不是白塔的傀儡。

所以楚玥走後，周然二人也安心離去了。

鐘毓會高燒不退、意識混亂一定程度上是他有意為之，是可控的。這麼多年他苦心鑽研，知道肖毅喜歡的讨厭的。為了徹底打消肖毅的懷疑，讓肖毅毫無戒備的靠近他。鐘毓為了完美地編造出這個虛假的形象，做出了傷害自己的行為。

但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自控能力，低估了壓抑巨大能量對人體造成的損害。就像一顆小小的核彈，但它卻能輕易毀掉一座城市。俗話說趁你病要你命，鐘毓極力的壓制，其後果是他徹底混亂掉了，巨大的副作用在青岚身上一覽無餘。

白塔對于有關黑暗哨兵的信息封鎖的很徹底，況且肖毅還穿着漏風的小棉襖，隻能把這些超出常理的認知都歸咎于失控的特例。可以說因禍得福，這讓肖毅徹底相信了他的善良無私的假面。

“炎澤你讓青岚回到鐘毓的精神海，他需要好好修養。”肖毅和鐘毓的精神體并不熟悉，也不能保證這種狀态的青岚有意識聽清他的話。但精神體之間有一套特殊的交流方式，讓炎澤代為轉述是最穩妥的。

果不其然，青岚從鷹首上消失，返回到鐘毓的精神海中。

肖毅走到鐘毓身前，試探性地問道，不期待他能有反應：“鐘毓可以把手臂伸直嗎，我要給你打疏導劑。”

“會疼嗎？我最怕疼了。”鐘毓直白地反問逗笑了肖毅，誰能想到堂堂一個A級哨兵原來也會怕疼。

是的，鐘毓很怕疼。超敏的五感，會讓疼痛在他身上十倍百倍的呈現。

與魔物厮殺地過程中，傷口的産生是不可避免的。每次都疼的他想要落淚，但不能，所以眼眶被染紅了，殺魔物的動作也越發地快速殘暴。

人們隻道他殘暴嗜殺，血紅的眼眶是最好的證明。哨所的人越發對他感到害怕，慢慢地不再把他當作一個人看待，而是白塔的殺傷性武器。從來都不知道，他會這麼做隻是因為怕疼而已。

鐘毓不屑也懶得像這些無知的人解釋，他們隻願意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

但肖毅是不同的，他想要向他展現出最真實的自我，但又怕真正的他會吓跑肖毅。

在喜歡的人面前，先愛上的一方總是卑微的，總是小心翼翼、瞻前顧後。

所以鐘毓甯願傷害自己去塑造一個肖毅喜愛的假面，也要把陰暗自私的自己深藏在肮髒的角落，為了那一絲絲的關注憐憫。

但高燒徹底攪亂了他的腦子，迷糊了他的意識，無意識的舉動才是最真實的，鐘毓把他的真實毫無保留地展現在肖毅面前。

肖毅止住上揚的嘴角，看來情況沒有想象中的嚴重，還有自我意識。

“不疼的，我保證。”肖毅伸出左手向天發誓，嗓音裡帶着笑意，哄騙小孩。

“嗯，我相信你。”鐘毓乖巧地伸出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