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頓了一下,希爾杜眼眸微垂,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蓮音往前走了幾步,在祭台的樓梯上坐下,雙手抱膝,靜靜仰望着月亮。
希爾杜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低下頭來看她,緊張的情緒緩緩消散。
月色照在身上,白色鬥篷像是鍍了一層銀光一般,越發耀眼。
視線内其它事物都變得模糊了,隻有她的身影清晰依舊。
“蓮。”
低聲輕喚讓蓮音收回了目光,下意識轉頭望了過去。
在看見他那和月光一樣柔和的目光時,蓮音怔了一下,心跳莫名加了速。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他似乎有話要和她說。
“這是作為‘報酬’,送給你的。”
希爾杜從懷中摸出一個祖母綠色的首飾盒,在她面前打開——
一條用上等白金打造而成的手鍊靜靜躺在裡面,銀白色的手鍊主體和盒子内的绀色絲絨形成鮮明對比,像夜空中閃耀的銀河一般,安靜又耀眼。
手鍊的中心位置鑲嵌着一顆弦月形狀的寶石,兩側還有星星形狀的寶石相伴,在月亮的照映之下,折射出點點柔和的光來。
蓮音半天才反應過來,伸手輕輕接過。
“謝謝。”
或許是太久沒有接過“委托”了,如今突然有了“報酬”,她一時間忘記了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才好。
希爾杜沒有說話,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和他想的一樣,隻有以“報酬”的方式贈予,她才會心安理得地收下他送的東西。
雖然這手鍊是在寶石國時,在阿魯蒂莎的提示下買的,但為了替換掉原來的寶石,将月之寶石鑲嵌上去,這兩天他沒少往工匠的鋪子裡跑。
還好,在祭典開始前,這條手鍊總算被趕制出來了。
而現在,她也毫無異議收下了。
“他們知道,是你用了魔法幫了他們。”
希爾杜走了過去,坐在蓮音的身邊,輕歎一聲,緩緩道:“無論如何,今晚過後,流言終究會少一些,你也不必躲躲藏藏。”
淡然的聲音飄來,蓮音又是一愣,輕輕點了點頭。
她原以為,不到最後關頭都不需要她出手,隻是他留的後路罷了。
卻從沒想過,從一開始,這就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更沒有想過,他竟然會為了那些莫須有的流言,隻因為是和她有關,他就會去處理。
雖然,有一小部分也和他有關就是了。
但這也是史無前例的——
哪怕已遊走過上百個國家,也到過幾十個星球,在過往接觸過的所有皇室成員之中,都沒有過。
時至今日,他是唯一一個。
緊張不安的心緊繃了兩天,他的話像是撥動琴弦的手一般,眨眼間的工夫足以讓心弦顫動,激起餘音袅袅。
“就算是在維斯塔利亞,我也很少能見到這麼好看的月亮。”
伸手将手鍊拿了出來,蓮音擡起手,将那顆弦月形狀的寶石對着月光,靜靜地看着。
淡漠的目光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又像是将所有景緻都收進了眼裡一般。
“但在那裡,我能看到好多好多靈獸……”
蓮音輕笑着,視線有些飄忽,連帶着聲音都有些輕飄飄的:“有的比月亮鳥還要好看,有的比月亮鳥還要大。”
無論是眼前的月亮,還是已經消失不見的月亮鳥,景色和生物,一并勾起了在維斯塔利亞時的回憶。
這樣安靜又美好的景色,真的很少見。
絕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孤身一人,身處異國他鄉,完成各式各樣的委托任務。
好看的景色難遇,但更難得的,是身邊還有一起觀賞的人。
希爾杜靜靜地聽着,眼眸微垂,雖是有些欣慰她能主動開口和他提起往事,但實際上難受要更勝一籌——
能聽出來,她想念“家鄉”了。
隻是現在她口中所說的“家鄉”,并不是她真正的家鄉。
當心心念念的人出現在眼前,卻全然忘記了他是誰,甚至也記不起腳下所踏足的正是真正的家鄉……
對他來說,都已是一時間難以接受的事實了,更何況是和她朝夕相伴十幾年的法音!
現在在危急關頭,法音已經承受了太多,他之所以隐瞞,也并非全因為私心,而是知道法音一旦知道這件事,說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其他人可以不考慮後果,告訴法音真相。
但他不行——
萬一法音無法承受這個打擊,一病不起,那就意味着,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
所以他的隐瞞,不光是為了法音,更是為了整個不可思議星球。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當惡人了,再多幾句罵名,對他來說無關痛癢。
“其實,我第一次遇到你,并不是在火焰國的街上。”
冷不丁冒了一句和他有關的話來,讓他瞬間回過了神,心髒像是被擊中了一般,突然一頓,也讓他記起了當時心跳驟停的感覺——
“是那條河吧?再往前走一點,就到火焰國的那條河的對岸。”
直到現在,他都記得很清楚,察覺到雷吉諾的不對勁時,那回頭的匆匆一眼,瞥見的那雙綠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