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196年)
吳郡的陸家來了兩個客人,一個是陸議的堂兄陸尚,陸議和陸績都很高興看到家裡還有幸存的同輩,陸尚當初也是被陸康提前撤出廬江的一員,隻是沒有與他們倆同行,今天才終于見面。
至于另一人......
“孫将軍,這樣不合适吧。”
陸績就算成了家主,也還是小孩子,他手中的茶杯都快想直接往地上摔,但對面的男人不為所動,甚至很樂意看到這孩子因為自己的出現被氣成這副模樣。
“有何不可,阿瓊是我表兄的女兒,年齡也合适,尚未婚配,隻是我表兄不想讓女兒遠嫁,陸家來這附近的,除了你們叔侄兩個,就是阿尚最為合适,阿尚還比阿瓊小一點,女孩子大一點更會照顧人,怎麼樣,劃算吧(1)(2)。”
朝旭和兩個兄長整整齊齊地蹲在窗口,偷聽屋内的談話。陸議進去之前看見三人這副模樣,差點沒被逗樂,嘴角抽動了好一會兒才克制住。
“孫将軍差點将我陸氏一族滅門,現在還想和我們談聯姻?我陸家雖然差點被滅族,但也還沒有落魄到與鄉野莽夫聯姻的境地吧。”
陸績努力維持着自己的語氣,隻是他畢竟才八歲,再怎麼克制,還沒變聲過的聲音就是非常稚嫩。
“就是我這鄉野莽夫,攻下了廬江。”
陸績那孩子成功被戳到了脊梁,那茶杯狠狠地被他摔到桌闆上,茶水與瓷片一同飛濺。
“阿績,冷靜點。”陸議出聲安撫,“現在我們才是寄人籬下的那一邊。”
是的,去年,孫策東渡長江,接連攻下丹陽郡、吳郡,威震江東。
“我隻能答應了是嗎?”陸績的小身體顫抖着,好久之後他才從後槽牙裡吐出那幾個字,“好,我答應。”
“我很高興陸族長能夠做出這個決定。那這門婚事就這麼定了,我很期待陸尚與我表侄女成親、我們兩家握手言和的那一天。”
說的可真好聽啊,握手言和。朝旭趴在窗口偷聽完後,忍不住想道。
孫策算得上是陸績的殺夫仇人,現在陸績要被迫和自己的殺夫仇人聯姻,那刻入骨頭裡恨意,卻隻能因為自己的弱小而屈服,這到底是何等的恥辱。
......
陸績把青瓷制的杯子舉起了好幾次,就是沒舍得再次摔下去,于是整個人躺在地上,如同翻倒的烏龜一樣胡亂揮舞着手腳,嘴裡還發出各式各樣的怒音。
孫策離開之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陸績徹底變成了這副模樣。
“要去看看他嗎?”
“讓他冷靜冷靜吧。”
“我去看看他。”
無視兩個兄長的意見,朝旭走入房間,這個會客廳現在隻有陸績一人,陸議咬牙送完孫策之後,又與堂兄陸尚談着話離開了陸家,似乎是準備去陸尚的家裡短暫做客。
“你還好嗎?”朝旭蹲在陸績面前。
“不好。”陸績剛想發作,一看是朝旭,立刻像是小貓一樣抱住她的小腿,姿勢即為不雅觀,朝旭不得不順勢躺倒在他身邊,陸績又順勢抱住了她,“那些人都欺負我,害死了我族大半的族人,現在又腆着臉來要和我們聯姻,臉皮太厚了!他憑什麼!”
“我聽說他還準備駐紮在吳郡吳縣,并邀請你成為他的賓客。”
“你也聽到了。太混蛋了。”陸績罵了幾句特别難聽的髒話後,抱得更緊了一些,最後直接把臉埋進她的肩膀,完全就是小孩子在撒嬌的表現,“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今天要走了阿尚聯姻,明天就能把阿議也從我身邊帶走。他們孫家都是野蠻頭子。”
朝旭知道他并不準備聽她回複,就隻是想把情緒發洩一下,也就摸着他的頭發,任由他往下說。
“說起來,姐姐是不是馬上就要及笄了。”陸績蹭了蹭她,“可不能再被他們發現,不然,那野蠻頭子肯定把姐姐也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