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200年）

朝旭站在人群裡，手裡揣着新買回的書簡筆墨，踮着腳往前方看去，孫策回來了，他的身後是這一次出征的得力将領們。

朝旭一看見周瑜，就知道他肯定是周瑜，不管是長相還是距離孫策最近的位置，全都在說明這一點。

再往後是陌生的臉，但她确信自己肯定在街坊的傳聞中聽過這些人，隻是暫時還對不上名字，再之後......

是孫權。

他安全地回到了吳郡，朝旭松了口氣，不管是以什麼身份，看到自己認識的人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

孫權似乎也看見了她，但隻半秒，他就迅速移開了視線。

“聽說這次還帶回了袁術的家眷。”身邊的鐵匠的兒子在和朋友閑聊，“孫将軍把袁術的女兒納給了他弟弟，真好啊，我要是也有個這樣的哥哥，我是不是也能得到袁術的女兒？”

“想得美，那你爹得是那位破虜将軍才行。”

說得好像孫權什麼也沒做一樣。

朝旭稍微有些不滿，明明他也去了，怎麼說的和他坐收漁翁之利一樣。

不過朝旭并不覺得自己和鐵匠的兒子有多熟，也就隻當個八卦聽聽，等大軍散去，人群也散去後，她迅速帶着新買的東西回了陸家。

“——我不想去啊，我還有功課沒做完，誰想去陪那些酒鬼喝酒啊。”

還沒進門，就聽見了陸績的悲鳴。

已經12歲的陸績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拉着朝旭的手走來走去，身高也漸漸開始增加。——有時她突發奇想去牽他的手，還會被他紅着耳朵避開。

隻是習慣了被他依賴，朝旭還是忍不住覺得，他會随時朝自己飛奔而來。

“怎麼了？”

“孫将軍今日回程，過幾日與周中郎将一起迎娶喬家姑娘們，陸績作為陸家的族長被邀請去參加他們的宴席。”陸議的弟弟陸瑁難得和另外兩人一起出現在前廳，“但是阿績和我有先生布置的功課。”

“那伯言呢？”

“孫家人喝起酒來沒個底(1)，”陸議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之前我代阿績出席了一次酒會，你忘記後來發生了什麼嗎？”

這麼一說，朝旭也想起來了，那天晚上被送回來後，陸議吐了好久，朝旭靠近他一點就能聞到濃郁到令人犯惡心的味道，最後叫醒仆人哪來醒酒湯，又強迫他去清洗身體，換了幹淨的衣服才允許他躺回床上。

結果那個酒味持續了兩天，陸績和陸瑁兩個小孩子整整兩天沒有和他同時出現。

“而且現在伯言娶妻了，過去的話，肯定會有那種話題。”陸績微妙地移開視線，“他們聊那種話題的時候，連我都不避着，何況伯言。”

“那種話題？”

“别問。”陸議的表情也微妙起來。

陸績與他的代理人陸議都不想出席，那剩下的人......朝旭看向陸瑁，陸瑁頭搖得飛快。

“這個酒會，非去不可嗎？”

“嗯......這也是讨厭的地方。”陸績說，“反正去了也是去阿谀奉承，我們寄人籬下，家都被端個大半，不僅不能發牢騷，還要大度地說上好幾次‘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過去，怎麼可能過去。除非那孫策死了，不然這件事不可能翻篇！”

朝旭想起那一天聞到的氣味和見到的場面，了然地點點頭。

“算了，我去吧，就是又要麻煩朝旭收拾爛攤子了。”

陸議歎着氣搖着頭，随後走回房間裡。

咦，不是今晚，為什麼現在就要回房間？朝旭有些困惑，在陸績擠眉弄眼之後，她頓悟了，大概是有事情想和自己單獨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