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皓錫愣了一下。

“所以咧。”

她回頭看他一眼，眼神亮得像是能把這一整圈銀幕比下去。

“你以為未來會憑空掉下來嗎？沒有啊，是你一腳一腳走過來的。”

那一刻，他真的有點站不穩。

這些話，聽起來好像随口講講，可他卻像被誰用手穩穩托了一把，從懸崖邊往回拉。

而她還在那邊嘀咕。

“不過這些畫面有點無聊欸……沒看到你戀愛的畫面。”

“什、什麼戀愛……！”

鄭皓錫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耳根都跟着紅了起來。

“欸？那我是不是在未來會被你抛棄啊？”

她還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表情一臉受傷，明明眼裡分明藏着壞心眼的笑意。

“好過分喔，明明陪你走那麼多恐怖關卡。”

鄭皓錫語塞，手指微微蜷了蜷，像是想反駁，又不知道該從哪句開始。

“妳、妳根本不是我喜歡的型！”

“哈？！”

姜如汐震驚地瞪他，嘴巴張得幾乎能塞下一顆鵝蛋。

“我可是全網公認的國民女神，我根本完美，怎麼會有人不喜歡？”

她還邊說邊比了個「耶」，故意站到一塊顯示鄭皓錫未來演唱會畫面的熒幕前，裝模作樣地用主持人口吻說。

“恭喜你喔，壓力型星星先生，未來事業超旺！……可惜感情運有點差，錯過一位國民女神。”

鄭皓錫：“……”

這個人，真的很煩。但他居然又有點想笑。

他咬了咬牙，卻突然湧上一股奇怪的情緒。

像是什麼東西，在心底某處軟得不像話的地方，正慢慢地發燙。

他不習慣這種感覺。

習慣了努力、習慣了沉默、習慣了把情緒壓到最低限度，隻為了在舞台上把最好的自己端出去。

可這一刻，他卻因為一個總愛亂講話的女生，一個比地獄測驗還難預測的存在，心跳得幾乎不受控制。

“到時候你哪天害羞不敢告白，我就拿這句威脅你。”

她又笑着補了一句，嘴角帶着惡意的天真。

“……我什麼時候要告白了啊啊啊！”

他爆炸似地大聲抗議，耳朵紅得像快燙起來一樣。

“不知道欸，你夢裡的事，要問你自己啊。”

她攤手，語氣輕得像羽毛，卻又像随時會在他心上戳個洞。

鄭皓錫真的被她氣得沒話說，隻能低頭盯着腳下光滑的地面，耳邊是她輕快的腳步聲，還有她站到未來畫面前，假裝自己是什麼娛樂記者。

“來來來，這邊是2020年～壓力型星星先生第一場個人專場～”

“這邊呢～哦？這是粉絲握手會現場，有人感動得哭了呢～你是不是偷偷很會撩？”

“……妳再講，我真會在夢裡氣醒。”

他無奈又小聲地警告，卻連自己都知道，根本沒什麼威力。

“你才不會。”

姜如汐笑着說，然後伸出一隻手，在他的熒幕裡比了個剪刀手。

“你會繼續夢，然後記得我今天說過的所有話。

記得有人陪你走這些黑漆漆的地方，記得就算你再怎麼不相信自己，也還是有人會覺得你超級值得被喜歡。”

“哎呦……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貼心的人呢？”

那語氣不輕不重，沒有特别溫柔，也沒有特别深情，就隻是她一貫的語調，随口說出來。

但鄭皓錫聽完，喉頭卻緊了一下，像是吞進一顆燙手的糖，甜得燙嘴，也燙心。

“……”

他低頭看着她牽着自己的那隻手，那手還是有點冰，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想放開。

不是不喜歡。

但他不敢說是。

就先這樣……貪念着她的溫柔吧。

當他們繞過最後一圈熒幕，前方的空間猛然打開。

不像先前那樣詭異難測，也沒有任何文字提示，隻是一道純白的門，靜靜地立在那裡，像是守着什麼秘密。

姜如汐走近幾步，沒有立刻伸手去碰，反而盯着那門看了許久。

鄭皓錫跟了上去，站在她身旁，忽然覺得安靜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

“我在想啊……”

她歪着頭，一本正經地說。

“會不會我們一推開這道門，你就會醒來，然後忘記我所有的英勇事迹。”

“……妳的哪裡英勇了？”

他嗤笑了一聲，“從頭到尾都在碎嘴亂跑。”

“你說什麼？”

她轉頭瞪他，擡手假裝要揍他。

鄭皓錫笑了，卻又慢慢地收起那抹笑意，低頭看着她牽着自己的那隻手。

“真的要結束了嗎？”

姜如汐頓了頓，語氣忽然也沒那麼輕快了。

“這是你的夢啊，會不會醒……要問你自己。”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那道門上，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聽見了遠方的聲音，嘈雜的，模糊的，有人叫他的名字。

“你看。”

姜如汐擡頭看他，聲音輕輕的。

“該你上場了。”

鄭皓錫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我有點不想走。”

“那你要怎樣？”

她笑，“繼續留在夢裡，每天聽我碎嘴？還要被我踹門、拉着跑、亂入你的未來回放？”

他苦笑。

“感覺……也不是不行。”

姜如汐一愣，随即笑了起來，語氣仍帶着她一貫的輕松和調皮。

“你真的好奇怪，怎麼會對幻覺産生依賴呢？”

“那妳呢？”

他突然問。

“妳會消失嗎？”

她眨了眨眼，然後笑着說。

“當然會啊，全國女神可是很忙了，忙到不能在忙。”

鄭皓錫還想再說什麼，卻突然覺得眼前那道白門慢慢變得透明，光線越來越強，像是有什麼正在把他往回拉。

她松開了他的手。

“你要走了。”

“那妳——”

她搖搖頭，笑容裡沒有一絲遺憾。

“我相信你，皓錫。就算我不在了，你也會一直努力奮鬥着，一切的事情都能扛下來。”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再說下去。

姜如汐看着他，眼中閃過一抹柔和的光彩，她的笑容裡，藏着不被他察覺的悲傷與祝福。

“我相信你，皓錫。就算我不在了，你也會一直努力奮鬥着，一切的事情都能扛下來。”

她的話如同一根針，深深地刺入他心底，揪起一陣痛楚。

他恍若不見地咬緊牙關，想要掩蓋内心的顫抖。

但那句話像是永遠烙印在他心頭，無法抹去。

她相信他。

而他，卻無法相信自己在這樣的瞬間，竟然會如此無助。

為什麼她每次都有莫名的信心來相信他呢？

“姜如汐……”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無論怎麼呼喊，卻依然無法讓她回應他。

光線逐漸強烈，周圍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

鄭皓錫伸出手，試圖抓住她的身影，但她的身體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逐漸消失在眼前。

她的笑容依然燦爛，但她的背影卻越來越遠，消失在光芒中。

光芒漸強，他幾乎睜不開眼，隻聽見她最後一句話。

“下次想見我，就努力一點吧，鄭皓錫後輩。”

他的心跳急促，臉上泛起一絲慌亂，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

眼前的白門逐漸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在這道刺眼的光中變得模糊不清。

他急切地想要抓住她，卻無能為力。

直到最後，他的手空空如也，無論怎樣伸出，都觸碰不到那片早已遠去的光。

就在這一刻，鄭皓錫聽見了一聲微弱的響動，那是他熟悉的練習室的地闆聲。

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

四周一片寂靜，空氣中彷佛依舊帶着些微的孤單與清冷。

他迷茫地環顧四周，心中無數的情感交織成一片混亂。

他依舊感覺到姜如汐的存在，彷佛她就在他身邊，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姜如汐……”

他低聲喃喃，目光緊緊地盯着自己周圍空無一物的練習室，彷佛她就在某個角落，等待着他。

可是他知道，這隻是他的幻覺。

她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