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人流如潮,鑼鼓喧天;門内腥風血雨,短兵相接。
有無金丹區别還是大得很的。兩廂打了半盞茶功夫,林凜央身上皆有大小不一的劃傷,她本就帶傷迎戰,能撐到此時,劍法之精可想而知。
那座山因恐天穹派的緣故,打得束手束腳,如若不然,林凜央已然沒命。
看戲抓藥小厮道:“事已至此,如果今天讓她活着出門,她一定會殺個回馬槍;但是今天你把她殺了,即便她是墨陽道人的弟子,也沒一定會查到你的頭上。”
“這人倒也不傻,他袖手旁觀,卻将你推于不利之地。我若是你我會思忖片刻,這人究竟值不值得賭命相交。”林凜央用隻有他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抓藥小厮此舉正中她下懷。
他這成了金丹的大高個兒,對付肩腿有傷、靈力匮乏的林凜央應當是綽綽有餘的,但他越打越喘,絕不是什麼體力不支所緻,定是心慌,無法聚神,斷斷續續的靈力無法支撐他驅動法器,導緻他偶爾需得用蠻力提劍,如此下來,不累才怪。
抓藥小厮激他,林凜央堵他,他自己心糾,三管齊下,愈煩他愈對自己有利。
那座山顯然已亂了陣腳,方才必中的一劍都被林凜央靈巧化解,霜白利刃在空中劃出白霧似的弧線,朝他暴露的要害劈去。
長劍在離他頸側毫厘之處頓住,林凜央感覺到後頸微不可察的刺痛,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同時“叮叮”兩聲——即将被刺入林凜央身體的兩柄劍,不知被何物所擊退。
抓藥小厮道:“人都倒了,還放暗器幹嘛?細胳膊傷腿的你都殺不死,還要用這樣的手段,你簡直不必要下面那玩意了。”
“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們沒有。”
聲音裡充滿肅殺之意,他們恍了神,門扉猛地被打開——從他将将放下去的腳來看,應當是踹開的。
大力開門而卷起的細塵在陽光下飛揚,那人逆光立于其中,仿若神祇下凡。
“喲,還想英雄救美?你知不知道......”一物件從他手中甩出,抓藥小厮恐是暗器,生生将餘下的話吓回去了,癱坐在地上。
隻見那人将一枚印信擲在那座山前,道:“将此人交給淮南總堂主,将你們在此為非作歹之事一五一十地上報,此事便了結了,這姑娘也不會找你麻煩。”
他屈膝下蹲,仔細地将林凜央的頭扶至肩窩處,一手摟着臂膀,一手伸向膝彎處,将她抱起,向門外走去,“另外,攜着此物,通知葛長老來一趟蒼鳳鎮。”
那座山立直與其等高,當他看清印信上圖騰時,頭恨不得貼在膝蓋上:“小的哪裡見得到葛長老啊。”
那人在門前頓住,撇一冷眼:“那便不能網開一面了。”
“能能能,小的想辦法,小的想辦法。”
“有勞。”
*
林凜央睜眼時已是黃昏,夕陽從窗戶裡灑進來,顯得分外溫柔。
“醒了?”惜雙坐在擺滿瓶瓶碗碗的桌邊,手裡拿着瓷瓶輕輕搖晃,似乎在調制着什麼。
林凜央撐起身子,揉揉後頸,瞥見自己幹淨的衣裳,大驚失色,道:“我衣裳呢?”
“你沒穿衣裳嗎?”惜雙停下手中活,朝她那處伸了伸脖子。
林凜央陰着臉:“我是說我原來的衣裳。”
“哦——你猜。”他故意拖了個耐人尋味的長音。
一記枕頭朝他砸來,惜雙眼皮都沒提一下,矯捷躲過,手裡調制的藥卻一滴沒撒,十分穩當。
惜雙失笑道:“是跟我們一起出門的那姑娘替你換的。她将你弄丢了,又見你是躺着回來的,很是自責。我對她說,你隻是受驚了,已無礙,等你醒來讓你自己換比較好,她非是不聽,我也不好多勸。”
林凜央微微松了口氣,但仍存疑:“真的?”
惜雙挑眉:“在下看起來像是乘人之危的人嗎?”
明明是你自己表達得暧昧不明!
林凜央心裡如是說,但表面依然禮數周到:“抱歉,我生性多疑,望先生莫怪。”
惜雙似乎并未想與她計較,拾起軟枕,拍去灰塵,将調好的藥端至她面前,把枕頭塞回她背後:“把這藥喝了,安神補血的——肩腿結痂之處皆有些裂開的痕迹,那姑娘已替你重新上藥,細碎新傷也止住了血。”
林凜央微怔:“安神就不用了,我并未受到驚吓。”
惜雙堅持:“喝吧,此藥補血為主,安神為輔。”
“不用了,我……”不想再麻煩你了。
惜雙:“是我硬将你帶出府,使得你遍體鱗傷,若你拒絕,豈非存心讓我難安?”
“先生這話說的,我是非喝不可了。”這人也太會說話了吧,林凜央再拒絕就顯得蹬鼻子上臉了。
惜雙笑了笑,不置可否。
林凜央一口悶了苦得發顫的藥,道:“是先生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