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于淺心中有更多疑問,比如:村長姑娘為什麼要保護異能者?先神是村長姑娘的什麼人,兩人有沒有利益關系?為什麼會突然帶走異能者?外界盛傳的雪魅真的存在嗎……
鳥人肯定一個都答不上來,隻能撿他可能知道的問。
鳥人道:“被帶走的原因太無懈可擊——‘有修士在附近晃悠以防萬一,部分異能者去其他地方躲躲’——就算覺得有點不對勁,也沒理由阻止啊。有的孩子父母不願意,想一同去,都被以‘人多目标大容易被發現’的理由拒絕。”
于淺道:“聽你的意思是隻有你爹被帶走了,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鳥人深吸一口氣,很艱難地吐出下半句,“因為他們要做鳥奠……”
于淺道:“鳥奠?”
林凜央道:“鳥奠?”兩人異口同聲,對視一眼。
鳥人見兩人滿臉疑惑,解釋道:“将非自然死亡的鳥堆成小山,用鳥妖血做引子,可以找到嗜血蒼鷹之子。”
嗜血蒼鷹,冥王坐騎之一,三界六族大戰之時,救了冥王不少次,遂冥王常常獎勵它吃修士遺體,也有活着被一口口吃掉的俘虜。
鬼族戰敗,嗜血蒼鷹便被先神以萬鈞雷霆之刑處死,傳聞配偶誕下一子,母殉情而去,子不知所蹤。
“可讓我有些奇怪的是,他們居然用的是牡丹鹦鹉。”
于淺問:“這有什麼問題嗎?”
“用牡丹鹦鹉做出來的鳥奠,除了能更準确地找到蒼鷹之子,還能找到鳥奠發起人——也就是虐殺鳥的那個人的愛人。”
找到愛人?林凜央細眉一挑,蓦然想起那首半通不通的順口溜“負心情郎不知蹤……”
這到底是鬼族要找蒼鷹之子,還是雪魅要找負心情郎?
于淺問:“鳥奠是在冷杉林附近嗎?”
鳥人點點頭,忽地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的?“于淺朝站着就睡着了的雲深努努嘴:“喏,他告訴我的。”
鳥人看了一眼雲深:“這鳥好生眼熟……”
“普通八哥,到處都見得到,能不眼熟嘛。”
“也是。”說完,又看了一眼雲深。
林凜央并不想聽他們讨論鳥類,拿出狼毫沾墨,遞筆推紙,道:“麻煩你把冷杉林具體位置畫給我們。”
鳥人定定地看着林凜央:“我想同去救我爹還有那些同伴。”
“你傷成這樣能幫上什麼,”于淺道,“别到時候越幫越忙。”
聞言,鳥人思忖片刻,最終還是接過狼毫。他畫藝不差,半晌一張清晰的地圖清晰呈現出來。
于淺吹吹草圖未幹墨迹,疊了三折,放入衣袖,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在冷杉林裡看到了或者是聽到了什麼?”
鳥人道:“我在冷杉林裡,看到了五個跟你穿着一樣的人,他們被樹藤綁着,村長一直問‘看到過誰誰沒?’”
于淺道:“誰誰?”
鳥人有些為難:“隔得太遠沒聽清,隻知道是兩個字的。”
林凜央道:“多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去一趟冷杉林。”
鳥人微皺着眉,張了幾下嘴,卻沒發聲,左手拳頭攥得緊緊,力大到身體肉眼可見地顫抖。
林凜央問:“怎麼了?”
于淺道:“還有事?”
“他們根本不是什麼先神!”鳥人下定決心,終于将滿腔憤恨随着這聲洩出,“而是無間之地的鬼,他們之所以大發慈悲幫我們,是想要掌控異能者!我聽到了,我都聽到了!還有,那個漂亮村長目的肯定也不單純!”
鳥人越說越激動,身體大幅度抖動,牽動了傷口,疼得失聲一叫,喝了口林凜央遞來的水繼續說。
“十一年前,千霜兩次失控一次是因為仆人之子,一次是因為她娘,他們猜想,想要讓異能者為他們所用,就必須先培養感情,至少假裝有感情,這樣再次挑起戰争時他們赢的把握就更大了。”
原來,甯靜和親的無名村地下藏着如此惡心的陰謀,以前所享受的一切,往後要用命來償還,他們以為的世外桃源,不過是鬼族為了完成大業而制造出來的假象。
村裡人把他們當狗養,村外人視他們為毒瘤。
難道他們就該被如蝼蟻般對待嗎?難道他們就隻能任人踐踏嗎?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要被趕盡殺絕,膽戰心驚地躲藏兩年以為柳暗花明,卻沒想到是另一個深淵,實在容易在百思不得其解中逐漸讓人火大。
他們生于此,卻不屬于此,不如不生。
*
那片冷杉林位于昆侖虛最高峰山頂,高高低低的冷杉伫立在蒼茫雪地上,從上往下望,混着陰沉的夜色猶如一座座頂天豐碑。
兩人順着地圖找到這,映入眼簾的是一地牡丹鹦鹉,青色羽毛被鮮紅的血液凝成一縷縷的,寒冷的空氣中彌漫着腐爛的腥臭味兒,于淺隔老遠就聞到了,被熏得險些跌下劍。
他們禦劍而下,發現有一姑娘正清理地上的鳥,身着粗布麻衣,腳蹬一雙草鞋,惡臭氣味與不堪入目的鳥屍沒使她臉上表現出任何厭惡,反倒是秋波流轉的眼眸中透露了一絲哀傷。
她蹲在地上将鳥捧進一旁的背簍裡,直到周圍沒有能夠得着的鳥了,才就着蹲的姿勢,稍微挪動些許,重複之前的動作。
“凡人?”林凜央邊朝那邊走邊小聲問道。
于淺搖頭:“暫時沒發現異常。”
“這山高與天穹派比,有過之無不及,山路又陡峭艱險,應當不會出現凡人,小心為妙。”
兩人踩在雪地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引起了背簍姑娘的注意,手一頓,頭都沒擡抓起背簍往背上一丢,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