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是夏天,外裳之下還穿内裳真是要熱死人的。葉棠的外裳之下也隻穿了件她請喜嬷嬷給她做的運動文胸。這倒不是說她喜歡穿文胸,或者覺得不穿文胸好害羞。隻是不穿文胸運動起來她會感覺疼。處理文書工作和睡覺的時候葉棠基本都是内裡中空,讓自己輕松一會兒的。
露出了肌膚葉棠也不怵。橫豎文胸裹住該裹住的地方,這會兒也沒人有膽子敢把她拉去沉塘。當然就算他們有那個膽子,也要問問她的拳頭準不準。
葉棠穿了小馬後後從未疏于鍛煉,哪怕是在深宮裡她也會堅持鍛煉。到了軍營後戰事吃緊,她鍛煉的也就更勤奮。夥食方面這年代本就沒有那麼多的糖分給人攝取,人在軍中的葉棠也就變得更加健美。
此時衆将士隻見他們的英将軍手臂修長又光滑,肩頭圓潤又可愛。小腹裂出的四塊腹肌非但不可怕不難看,反倒顯得她的腰部線條精悍、幹練,還特别的……吸引人。
李玄咽了口唾沫,他就是死過一次,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也沒想到自己心中最值得結交的少年枭雄會是一個女子。他傻愣愣地盯着葉棠,又是想她怎麼能是一個女子,又是想女子怎麼能被人看到肌膚,又是想女子被人看到了肌膚是要嫁給那人的,又是想這麼多人都看見了她的肌膚,可扯了她的衣服的人是自己,摸了她、抱了她的人還是自己,那是不是說她該嫁給自己……?
不對,首先他是不是應該向她賠罪,然後把自己的衣服給她披上讓她别冷到肚子?就算今天天氣熱,姑娘家冷到也是不好的。
念頭太多,以至于李玄無從反應。
花榮也是傻愣愣的。他就不明白自己心中強悍又厲害,今後必須是個大人物的英将軍怎麼一轉眼就成了女子。但他也幾乎是馬上就明白葉棠為什麼從來不與他“坦誠相對”了。
想到自己無數次在将軍洗澡的時候死皮賴臉的想去給将軍擦背,花榮臉上“轟”一聲,當場就炸成了血紅色。
葉棠被如此多的男人看着,既不害臊也不害怕。今天的事情對她而言不是意外。
對,在李玄來找她切磋,在李玄說要和她角抵的時候她就下定了決心。
确實,她可以裝成男子,繼續以馬家子侄的身份去帶領将士們。待日後塵埃落定,她加冕為皇時再顯露真身也不可能再有人反對她。
但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嗎?
她以男人的身份在軍中得到承認,從而坐上帝位就可以讓将士們接受女兵、女将嗎?不會的,這隻會讓男人們更加提防有女子女扮男裝混入軍中。并踩着男人的腦門兒成為了天下之主。
也不談她想不想生孩子、會不會生孩子這個問題。假定她是有後的,等她這個“特例”一死,即便她把位置傳給女兒,下面的群臣能服氣她的女兒繼續做女帝麼?
許多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的,她要的不是别人承認她“能和男人一樣”。她要的是即便知道她是女人,也有人心甘情願地追随她、承認她。
她要的不是自己成為特例。而是自己成為先例,在她的身後特例能變成常态。
再說林家不是要來人了麼?與其防着被那人揭穿身份,倒不如一開始就由自己掌握主動權。
葉棠想得很多,也決定得很快。所以李玄巴着她不放扯着她外裳的時候她沒有半點兒猶豫,也無半點恐慌。
這一刻,面對無數張驚訝錯愕驚恐懷疑甚至帶着些冒犯意味的臉孔,葉棠依然目光灼灼,眼神堅定。
“來啊。挑戰我啊。”
“隻要能打敗我,什麼條件都允許你們提。不用覺得冒犯,因為——”
葉棠勾唇而笑,夜色中仿佛猛獸露出了獠牙:“你們不來就換我過去了!”
慘叫一聲聲響起,以李玄為首,營中的将士們一個個被葉棠掼在地上,就跟豆腐圓子砸到了砧闆上似的。
玉劍聽見好幾聲慘叫這才發覺不對,與馬家兄弟一起出了大帳,循着慘叫聲趕去。這一趕去,三兄弟目瞪口呆。葉棠掼人掼得歡快至極,就差沒高喊一聲:“奧利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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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秋的大哥名叫林春生。在妹妹進宮前林春生連國子監都擠不進去,還是妹妹被封了昭儀後才蒙陰入仕,做了個京城小官。
不過林春生有着高遠偉大的志向。他一直都不甘于隻做個小小的京官,平時公務處理完了就去參加各種談論時政或是軍略兵法的聚會。
此次被封戍邊大将軍,即便為人所阻數次,被無數人指着鼻子說他不配林春生依然十分高興且光榮。他躊躇滿志地認為自己有了一展才華的地方,更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三把火直接燒了馬家接手馬家在軍中的人手與政.治财産。
林春生構想了很多,越是靠近燕地他越是興奮地睡不着覺。到了終于入營這日,他也沒計較新定海營的人竟沒有派精兵與官員前來接他——他懂的,馬家率領這些人不就是想給他個下馬威嘛。不過這些人很快就會知道是誰給誰下馬威了。
騎着其實還沒能完全馴服的高頭大馬走在營中,林春生像巡視自家菜園子那樣睥睨着衆将士。可惜,衆将士對他愛理不搭,根本就沒把這個新任戍邊大将軍當成一回事。
林春生面上有些挂不住,李琨派給他的親兵們臉色也不好看。于是林春生命人抓住一個定海衛,問:“你們主帥在何處?”
這人不耐煩地努努嘴,指了指葉棠的營帳:“喏,就那兒。”
一親兵憤然暴起,握住腰上劍柄就想拔劍:“你怎麼敢這麼對大将軍說話!”
林春生雖然也很不快,但他現在正是要狠抓人心的時候,哪裡會允許親兵上來就惹了營中将士的惱恨?
“住手!不得無禮!”
對親兵疾言厲色,林春生轉過頭去又對那定海衛好言好語,甚至報以一揖:“多謝指路。”
為林春生出頭的親兵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隻能默然無語,為自己不值。
林春生渾然不覺親兵的内心變化,到了葉棠的大帳之前,見馬實在不願闖入帳中這才在他人的攙扶下悠悠下馬。如果他腦袋後面生着眼睛,就能看到營中将士對他投來的輕視眼神。
入了帳,林春生還來不及報上自己的大名與官職就見一人轉過身來。
“你、你是……!皇後……!!”
這個瞬間,林春生頭皮發麻眼皮直跳。他看着應該已經為人所殺的皇後好端端地站在那裡,手中還拿着個骷髅酒盞。
“林大人,别來無恙啊。”
葉棠帶着可以說是親切的笑容走到了林春生的面前,把那骷髅酒盞塞進了林春生僵硬的手裡。
“這是我送給林大人的見面禮,前任戍邊大将軍汪大人的頭顱做成的酒盞。”
啪!
林春生手一松,手上酒盞應聲掉落,咕噜噜地潑了一地酒水。蜜酒的香甜氣息中,林春生撲倒在地,膝蓋軟成了兩灘爛泥。
葉棠看也不看鼻涕眼淚流了滿臉,還在不斷求饒的林春生。花榮為她打着帳子,她帶着玉劍去給李玄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