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官道:“手傷還需固定幾日,注意休息,臣開個方子,您按時喝藥,十日左右應該就能完全恢複了。”
“好,你先下去吧,”見他沒事,謝定夷松了口氣,摒退那醫官,俯身将沈淙抱了起來,對着甯柏道:“先回近章宮。”
随着幾人邁步離去,一直站在不遠處看完全程的江容墨神色也難看了起來,仔細盯着那隻攀在謝定夷背上的手,那修長的指骨和腕間的白玉镯是那樣熟悉,輕易的就能和記憶力裡的畫面分毫不差地重疊。
是燎祭前夜被陛下抱進宮的那個人。
他有點後悔剛剛沒仔細去看那個人的臉了,原本隻以為是宮裡某個想上位的侍從,沒想到居然還是個陰魂不散的慣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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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章宮内,謝定夷替沈淙脫了外衣放到床上,掀開衣袖再次看了看他的傷勢。
腫得不是很厲害,應該沒有大礙。
“還痛嗎?”
沈淙輕輕搖頭,說:“不怎麼痛了。”
謝定夷自責道:“是我沒看好你。”
其實馬兒揚蹄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今天步月起身的幅度也不算太大,完全是因為沈淙是個新手,一時失察才掉了下來。
沈淙道:“和陛下無關,是臣太過自滿,以為步月溫順不會出事,才沒有時時刻刻握緊缰繩。”
謝定夷道:“你若是害怕我就給你換匹馬”
“别……”沈淙忙道:“這次是臣的問題,臣喜歡步月,不想換其它的馬。”
謝定夷道:“那等你回家時我差人給你送去。”
沈淙應了一聲,似想開口謝恩,但話沒說出口眉間又閃過一絲猶豫,道:“臣怕照顧不好它……畢竟是陛下禦賜之物,若是全交由仆從臣也不放心。”
謝定夷說:“那留在宮裡,你想騎了再過來。”
沈淙頓了頓,低聲道:“深宮禁地,非臣所想就能出入。”
他說這話的時候斂着睫,臉色蒼白的都有些可憐,謝定夷對着一個剛剛受傷的人也不好苛責,直接從腰間扯下了一枚玉令,道:“你拿着它,以後就直接能從西偏門進來。”
那玉令倒也不是什麼令群臣号百官的罕物,隻是謝定夷平日裡随身帶的,西偏門從裡到外都是她的人,自然也能認得她的東西。
沈淙猶豫了一會兒才伸手接過,輕聲道:“多謝陛下。”
“今晚留這吧,我讓醫官将藥方送來,你先喝一副,明日且再看看。”
沈淙應是,正要說話,殿門口突然傳來侍從的聲音,道:“陛下,江儀卿求見。”
謝定夷問:“什麼事?”
侍從道:“儀卿殿下未曾告知。”
謝定夷料想應該是剛剛在演武場看見沈淙摔倒的事,正要起身,袖子卻被兩根指節拉住了。
謝定夷回頭看他,道:“我去看一眼就回來。”
沈淙的眼神垂向一邊,但衣袖上的指節還是沒松。
謝定夷好笑,又道:“那我讓他進來回話。”
力道還是未松,攥得指尖都發白了。
“那怎麼辦?”謝定夷坐回去,說:“總不能就這麼讓他走吧。”
為什麼不行?
他沒說出口,但望過來的眼神卻清晰地表達出了這個意思。
謝定夷彎唇,俯下身靠近他的臉,道:“我發現你從江州回來變了很多,不僅氣性更大了,還學會恃寵而驕了。”
什麼……恃寵而驕,他才沒有。
沈淙有點耳熱,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有點過了,放開手别過身,然而就在謝定夷起身要走的時候,他又扶着手臂發出一聲低呼。
謝定夷無奈地站住腳步,對着侍從道:“讓他先回吧。”
嗯,平平淡淡的五個字,也沒說晚點要去看他。
沈淙心裡的焦躁終于因為這句話而緩和了一點,彎下脖頸将臉埋進了充滿着謝定夷氣息的錦被中。
晚間兩人難得一起用了膳,這種不包含夜晚的相處總是讓沈淙有着别樣的期待,看着眼前的桌子被各式各樣的菜填滿,就好似他一直以來空蕩漂浮的心也感覺到了一絲落在實處的充實感。
看沈淙吃飯其實是一件相當賞心悅目的事,畢竟頂着這樣一張臉,就算他狼吞虎咽謝定夷也會誇他一句可愛,但他偏偏就是自小循規蹈矩長大的世家公子,對着那些她看着都累的禮儀早就爛熟于心,動筷舀湯時候悄無聲息,就連吃菜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裡送。
感覺到謝定夷時不時地把目光往自己這邊送,沈淙回以了一個不解的眼神,道:“陛下看着臣做什麼?”
謝定夷咬了一口湯餅,随口問:“你平常都愛吃些什麼?”
沈淙道:“臣不挑食。”
謝定夷道:“總有偏向的吧。”
沈淙沉吟兩息,最終坦誠道:“比較愛吃甜的。”
謝定夷拿湯餅擋了擋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說:“知道了。”
快入夏了,吃飯完天還沒黑,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以獨處,沈淙一直在用餘光追逐着謝定夷的身影,似乎是想知道她等會兒要去幹什麼,落在眼裡頗有點眼巴巴的意味。
“我去東殿批奏折,你一起過來?”
沈淙有些遲疑,問:“可以嗎?”
謝定夷笑着朝他擡擡手,說:“來吧,我書架上有很多書,你應該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