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的話說得漫不經心,魯顯卻突然暴怒起來。
“要讓我知道是誰,我非得剝了他的皮!”
黎安不接話,仰頭灌下一口酒:“先從這裡逃出去再說吧。”
說罷,黎安找來幾張桌椅擋住酒館的門拽着魯顯向後門跑去。
不待魯顯反應二人已跑出幾十米。
左躲右閃,黎安帶着魯顯沖出了包圍圈,上了山。
坐在清風寨大當家的豹紋椅上,魯顯驚魂甫定,摟着黎安介紹道:“這是黎兄,是我魯顯的救命恩人,從今天起,他也是你們的大當家了!”魯顯用渾厚的嗓音高聲喊着。
黎安秀眉微蹙,很快又換回了平淡的神情,不緊不慢地一拱手:“承蒙魯大當家厚愛,這大當家之位黎安就不坐了,我素日閑散慣了,借宿兩日便好。”黎安語氣平淡堅決。
見魯顯還想再勸,黎安趕忙晃着腦袋說道:“奔波一日,可否向魯大當家讨碗酒?”
聽黎安這樣說,魯顯也不好再勸,吩咐手下去給黎安備酒。
酒過三巡,清風寨的土匪都已是晃晃悠悠,魯顯也被手下扶到榻上。杯盤狼藉,黎安的酒碗裡還剩了半碗酒,人卻不知去了哪裡。
幾十裡外的官府裡,悠揚的琴聲傳了出來,一道黑影從官府的屋頂閃過,在屋頂上坐了下來,似乎還提着一壺酒。
琴音婉轉,悲悲戚戚,不知撫琴人心中是怎樣的憂傷。
一曲終了,庭院内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屋内的人推開房門。
一襲白衣,眉清目秀,溫文爾雅,來人赫然是黎瑛雪。
“姐姐!”草叢裡的人輕聲喚道。
“小安?”黎瑛雪先是一愣,随即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沒有回答。
“小安,小安是你嗎?你是來找我的嗎?你在哪裡?”沒有聽到回音的黎瑛雪有些慌張,聲音裡也染上了一些哭腔,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一般。
可惜,落地無聲,那個喚她姐姐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草叢裡也沒再傳出聲音,一切隻是她的幻覺。
黎瑛雪不甘心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仔仔細細翻找一叢一叢的草叢,可最終一無所獲。
“是我太想小安了吧。這麼多年了,她也不會再是那個躲在草叢裡等我來找的小孩子了。”黎瑛雪自言自語,一步三回頭地走回房間。
屋頂上的人大口喝着酒,靜靜注視這一切。
自那日起,黎瑛雪日複一日彈奏着那支曲子,卻再沒有過那樣的幻覺。
半月後的某一天,侍衛祁商突然風風火火地向黎瑛雪禀報,說是清風寨劫了蕭逸的商隊。蕭逸是郾城産業最大的商人,不至于富可敵國,卻也不容小觑。不僅如此,蕭逸在道上是出了名的黑白通吃,從來沒有人敢打蕭家的主意。
“這倒是有點意思。”黎瑛雪手上慢悠悠搓着一串玉珠,輕笑着調侃道,“以蕭家的勢力,清風寨如今竟還存在?”
聽黎瑛雪這麼說,祁商也皺着眉頭思索起來:“說來也奇怪,至今也沒聽說蕭家找了清風寨什麼麻煩。”
借刀殺人。黎瑛雪在心裡分析着。
不過說起這清風寨也是黎瑛雪的心結,上任這麼久也端了好幾個土匪窩,獨獨這清風寨一直無法斬草除根。
“縣台,您可知道,那日從酒館逃走的,正是清風寨大當家魯顯。隻是他身邊那位倒是從沒見過。”祁商看着沉思的黎瑛雪說道,“若非那人,魯顯跑不了。”
“那天,清風寨的二當家三當家都折在酒館,圍剿這麼多次應該也剩不了多少人了,這麼點人怎麼打劫保衛森嚴的蕭家商隊?”黎瑛雪盤算着,怎麼想都不對。
“多帶點人,我們先上山。”黎瑛雪披上袍子,吩咐祁商。
黎瑛雪帶的人幾乎圍了整座山,而此時的魯顯還在呼呼大睡,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降臨。
黎瑛雪帶着一小隊人向清風寨逼去。
突然,一個身影從樹上落下來,落在黎瑛雪面前,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刀已經架上了脖子。
“官府的人是吧?别亂動!”來人聲音很低沉,戴着一頂貂皮帽子。
雖然受到驚吓,但黎瑛雪依舊冷靜道:“魯顯?你想做什麼?”
“蕭逸的商隊不是我們劫的,别再來清風寨。另外,我不是魯顯。”來人對黎瑛雪說道。
不待黎瑛雪反應,人已經飛快地上樹離去。
手下看着那個嚣張的背影欲追,卻被黎瑛雪攔下:“别追了,收隊!”說完,又轉頭對祁商低聲耳語了幾句。
回去的路上,黎瑛雪一直心不在焉。剛剛那個人盡管聲音很低沉,可輕功而去的背影卻像極了一個人——謝安白,像極了兒時每一次來找她玩耍後,匆匆翻院牆而過的那個輕盈的她朝思暮想的背影。
“小安,是你嗎?這就是你闖的江湖嗎?你真的,不曾想我嗎?”黎瑛雪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