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白報以慘淡一笑,她還沒從黎瑛雪說的話中緩過來。
二人告别之後,謝安白機械地朝紅蓮樓走去,腳下的步伐顯得有些虛浮。黎瑛雪不知道,對于習武之人而言,交過手就是暴露了一半。
經過一整日的折騰,謝安白高束的頭發絲絲縷縷地散落下來,臉色也因為疲憊顯得蒼白,身上的青衣随着冷風飄動,整個人透出一種虛弱破碎的美感。
幾個纨绔子弟整日遊手好閑,看到謝安白獨自一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生出了些邪惡的心思,将謝安白團團圍住。
放在平時,即使謝安白捆住一隻手,這幾位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也不是她的對手。隻是今日,謝安白不想惹事生非,不耐煩地推開其中一人,就要離開。
可是,幾位少爺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對待,一窩蜂沖上來,就要對謝安白動手動腳,嘴裡還念叨着威脅的話語:“小妮子,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謝安白根本不吃這一套,推搡了一把站在她正前方氣勢洶洶的少爺,邁步就要從他身旁走過去:“我管你爹是誰,今天小爺心情不好,你們最好誰都别當攔路狗。否則,别怪我出手傷人。”
“喲喲喲,這小妮子還挺倔。”纨绔子弟們好像對謝安白的興趣更甚,紛紛調笑。
謝安白煩不勝煩,利落幾腳踹到幾個鬧得最歡的公子哥,飛身上了房梁,揚長而去。
這一下可徹底惹火了幾位大少爺,為首的那個沖着謝安白的背影大聲疾呼:“你給我等着,我爹是五軍都督府大都督謝洵手下的第一武将殷芝,總有一天要你好看!”
聽聞此言,謝安白腳步一滞,回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位殷家少爺:“都說虎父無犬子,素來聽聞殷大将軍骁勇善戰,怎麼有你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兒子。打不成仗也就算了,竟在這街上調戲女子,真是上不得台面!”
謝安白心裡本就不痛快,這一番話一氣呵成,罵得那殷少爺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但是一群小弟簇擁在身後,殷少爺不能就這樣敗下陣來:“三月之後武舉,我殷臻必将榜上有名!”
謝安白沒再回應,踩着房頂的磚瓦離去了。
待謝安白離去,少爺們圍到殷臻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叽叽喳喳說起來。
“大哥,你要參加武舉?”
“大哥,下次見了她我們一定替你報仇。”
“偶爾一次馬失前蹄算不得什麼,下次見面多叫幾個人,打回來就是了。”
“是啊大哥,武舉甚難,我們這些人定然考不上,不如像現在這樣,喝喝酒聽聽曲兒,幹什麼折磨自己。”
殷臻剛剛被謝安白放倒在地,現在灰頭土臉的,聽着這些咋咋唬唬、沒有油鹽的安慰的話語,殷臻氣不打一處來,給了身邊叫的最歡的小弟一拳:“剛剛你們怎麼不上,看到人家都吓得往後退,現在說報仇?還有,什麼叫我考不取?我定然考取叫你們這些人看看!”
說完,殷臻推開那群少爺,氣呼呼地往家走去,留下少爺們面面相觑。
“他怎麼了?”
“不知道。”
“吃錯藥了?”
“也許是的。”
身後的聲音若隐若現地傳進殷臻的耳朵裡,但是他始終沒有回頭。
在殷臻的印象裡,其實根本沒有見過父親幾次,隻知道父親是五軍都督府大都督手下第一武将。父親不怎麼回家,回家了也不怎麼正眼瞧他,從不關心他過得好不好,隻會诘問他功課又漏了幾項。長此以往,殷臻變得厭惡功課厭惡習武,跟一群勳貴子弟混在一起,學着用父親的名号在京中稱霸。
殷臻畢竟學過些武功,頭腦相比其他纨绔更加靈活,鬼點子很多,久而久之就混成了這幫少爺的大哥。
原本,殷臻想就這樣一直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可今日謝安白的一番話,卻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刻。或許,他可以不荒廢掉自己的人生,或許,他也可以讓父親對他刮目相看。
謝安白在屋頂上走了一陣,聽了一會兒磚瓦的碰撞聲,幹脆就着月色坐在了房梁上。
謝安白沒想到,回京之後第一次聽到父親的名字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謝洵,她的父親,五軍都督府大都督,若是見到如今的她又會是何感想。她諷刺殷少爺的話語,落在她自己身上或許更為合适一些。三月後的武舉,究竟要不要參加,柳妤說這是唯一登科之路,唯一能真正幫上黎瑛雪的途徑,可是,黎瑛雪現在還會想要她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的相助嗎?
夜空中星星點點,月亮被雲層遮蓋,微弱的月光終沒有穿過厚重的雲層,沒有灑在京城酒家的屋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