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白左顧右盼地欣賞着嘈雜的集市。這裡的一切都對她極具吸引力,可能是因為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别無所求地在如此有人味的地方閑逛了。
往年,年節什麼的與平日并沒有什麼不同。雖說會置辦些年貨,但并沒有什麼年味,頂多就是除夕那晚,柳妤會在膳桌上多加兩道菜,兩個人一起包上一頓餃子。若是紅蓮樓中有小厮、女孩不歸家,除夕夜倒也能熱鬧幾分。
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提議去城中的集市逛一逛。
心事太多,早已記不起享樂。
一朝體驗了一番平常人的年節習性,謝安白像頓頓野菜果腹的人嘗到葷油,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
謝安白的興奮與好奇被掩在了純白的絲巾之下,從外表上看不出什麼異常。見謝安白左顧右盼,黎瑛雪以為她着急買面具,便拽着她的手腕走到了一個面具小攤前。
“喜歡哪一個?”黎瑛雪指着花樣各異的面具開口問道。
謝安白還沒從集市上眼花缭亂的攤販和藝人中回過神來,又被黎瑛雪拉進了另一個眼花缭亂的面具世界。
謝安白定了定神,開始端詳眼前的面具。
面具并不是什麼精緻的工藝品,尤其是這種集市之上的面具,更顯得有些粗制濫造,但好在手藝人的想象力豐富,繪畫技巧也不錯,面具的樣式倒是争奇鬥豔。
謝安白看了一會兒,伸手指向一隻貓頭鷹面具:“就這個吧。”
面具上的貓頭鷹眼睛很大,正直勾勾地盯着謝安白。與其他的相比,這個面具做的着實不怎麼好看。
黎瑛雪有些奇怪地扭頭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攤主,像是想要貶損幾句,卻又不好意思在手藝人面前對他盡心做出的工藝品多嘴多舌,隻好将湧到喉頭的話又重新咽回肚子裡,指了指旁邊一隻小兔子面具,開口問道:“一共多少錢?”
攤主打量了黎瑛雪一會兒,說道:“二十文錢。”
黎瑛雪從錢袋裡拿出銅錢遞了過去。
攤主笑眯眯地收下,将兩隻面具遞給黎瑛雪。他在這裡擺攤十多年了,隻有正旦前夕才能偶爾遇到這種不還價的客人。
黎瑛雪和謝安白卻全然沒覺得二十文錢買兩個面具實在是有些昂貴,開心地将絲巾摘下來換上面具,黎瑛雪剛剛沒有出口的話此時終于脫口而出。
“那麼多樣式,你為何偏偏挑了這個?”
“這個怎麼了?”謝安白不解地反問道。
“不好看。”黎瑛雪直抒胸臆。
謝安白卻不以為然:“哪裡不好看了,貓頭鷹多好啊,晝伏夜出,出其不意。”說着,謝安白回頭看了一眼黎瑛雪臉上的小白兔。
“倒是你,選個兔子,是想做我的獵物嗎?”謝安白心情大好,也有了開玩笑的閑心。
本以為黎瑛雪不會接茬,卻不曾想黎瑛雪朝着她走了兩步,頂着一隻小白兔湊近她,輕聲道:“那要看你的捕獵技術如何了。”
還沒等謝安白從黎瑛雪的話中品出什麼,黎瑛雪已然從她眼前撤離了。
謝安白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了上去。
集市上的吃食着實很多,謝安白這也想嘗嘗那也想試試,一轉眼就将肚子吃了個溜圓,心滿意足地和黎瑛雪并肩漫步在街上,直到日頭偏西,慢慢落了下去。
黎瑛雪看着漸黑的天色,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小安,你想放煙花嗎?”
煙花?她也好些年沒有放過了,上一次放煙花,還是在晏清山莊同師娘一起放的。想到師娘,謝安白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黎瑛雪敏銳地察覺到了謝安白的異常,趕緊岔開話題:“或者我們去河邊放孔明燈,你看!”
黎瑛雪伸手指向河邊,許多孔明燈從河岸上升了起來,帶着地上之人的美好希冀,緩緩飄向了空中。
“聽說孔明燈可以飄向天庭,把人們的願望告知天上的神仙,他們就會來幫你實現。小安,你有什麼心願嗎?”這些話是黎瑛雪小的時候,父母告訴她的。
謝安白失蹤的那幾年,黎瑛雪年年都在孔明燈上寫下希望再次得見謝安白的心願。如今心願已了,甚至她們還可以在河邊一起放孔明燈。
謝安白擡眼看向黎瑛雪,這許多年,她唯一的心願就是黎瑛雪仕途如虹,平安順遂。
靜靜注視了黎瑛雪一會兒,謝安白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