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倩不敢埋怨邵揚，隻能暗暗懊惱自己不争氣，讓兒子白白受了委屈。

“揚揚，對不起啊，讓你受委屈了。”段一倩說着，把牛奶遞給邵揚，“先把牛奶喝了吧，媽媽幫你收拾。”

感受到段一倩的示好，邵揚的手頓了一下，起身讓位，坐在床邊一口口地喝起牛奶。段一倩現在确實是有錢，但看她和老李的相處模式，邵揚不難看出，她的日子過得并不好。兩個人難得見面，邵揚也不想把場面鬧得太難看，省得讓段一倩難做。

“你爺爺身體還好吧？”段一倩疊着衣服問道。她把T恤放在膝頭疊得很仔細，不讓它帶有一絲褶皺。有時候疊得不好，她還會攤開重疊，那仔細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媽媽在疊新生兒的小衣服，極盡溫柔。

邵揚點點頭：“挺好的，今年我舅舅過去陪着過年了。”

段一倩“哦”了一聲：“段為現在也懂事了不少，跟小時候不一樣了。這幾年有他陪着你，我還能放心些。”

一件背心段一倩翻來覆去地疊了好幾遍都不滿意，邵揚也不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便說道：“這背心壓不出褶子，随便疊一下塞進去就行了。”

段一倩卻沒聽，又仔仔細細地疊了兩遍，直到把它變成方方正正的一小塊兒才罷休。她并沒有急着把衣服塞進行李箱，而是像對待個寶貝似地捧進手心裡，坐到邵揚身邊：“還是疊好看點吧，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給我兒子疊衣服啊。”

段一倩的聲音酸澀，帶着怅然若失的難過。邵揚不怎麼會安慰人，見媽媽這樣，他隻能笨拙地說道：“别說這種話，過兩年你跟李叔再生個孩子，天天疊衣服疊到心煩。”

段一倩苦澀一笑：“揚揚，媽媽這輩子隻會有你一個孩子了。”

邵揚一愣，轉頭看向他：“什麼意思？你不生了？”

這倒是邵揚沒想到的。他從小就知道段一倩不喜歡他，他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如果段一倩再婚了，那她一定會再生一個孩子。與段一倩沒有聯系的這幾年，邵揚也早就想過，段一倩之所以不關心自己，一定是因為她有了更在乎的小孩。

他确實沒想到段一倩這麼多年都沒再生孩子，也沒想到段一倩會和他說這種話。邵揚承認，當他聽到段一倩說她隻會有自己一個孩子時，在這一刻他是有被觸動到的，可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這幾年我流過兩次産，已經......沒法再懷孩子了，我跟你李叔本來是有個孩子的，可我保不住，身體完全不行了。”段一倩說着，頹廢地低下頭，“揚揚，媽媽隻有你了。”

聽到段一倩的話，邵揚立馬露出了然的神情——這才是段一倩突然親近自己的原因，就因為不能再有，這唯一的一個才顯得彌足珍貴。

注意到邵揚眼裡的諷刺，段一倩一下子慌了，她看着哪怕是坐着都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兒子，心裡一陣發疼。她伸出手想摸一摸邵揚的頭發，卻被邵揚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被躲開的指尖停留在他的顴骨旁，段一倩哽了一下，輕輕摸了摸那道細長的傷疤：“這是我跟你爸爸打架的那天留下來的嗎？”

段一倩的指尖很涼，邵揚竭力忍耐着才沒有再躲開：“嗯。”

“疼不疼？”

邵揚很想回怼一句，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再問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可一擡眼看見段一倩可憐的眼神，話到嘴邊就說出不來了，他隻能無力地搖了搖頭。

察覺到邵揚的抗拒，段一倩歎了口氣，慢慢收回了手。尴尬和沉默在這對不熟的母子間萦繞，好半晌，段一倩才終于又想到一個話題，開口說道：“聽段為說，你去電視台實習了啊，是記者？有沒有你采訪的照片啊，給媽媽看看。”

邵揚點點頭，摸出手機，打開相冊遞給段一倩：“這是前兩天的那次采訪。”

視頻中，邵揚穿着一身闆正得體的衣服正舉着話筒認真地做着采訪，他的神情專注、口齒清晰，早已褪去了初入公司時的青澀和局促。

“真帥啊，”段一倩從他手裡拿過手機，由衷地誇贊道，“真不愧是我兒子。”

邵揚被她誇得有點不好意思，抿着嘴低下了頭。

“後面還有嗎？”段一倩問道。

“嗯，有，好幾段呢。”邵揚說着，把照片往後滑了一下。

段一倩一段接着一段地看着，她也不膩，臉上的笑意更濃。又看完一段采訪，她輕車熟路地又往後翻了一下，一張邵揚和舟星逸的合照赫然出現在眼前。

邵揚的心髒猛地一沉，幾乎是下意識地搶過手機：“後面沒有了。”

他的聲音都變了調。

這要是張普通的照片也沒什麼，偏偏是他趁着舟星逸睡覺的時候架起手機偷拍的一張，他輕吻着舟星逸的臉頰，唇下的人睡得正熟。

段一倩一眼就看出這照片不對勁，即使邵揚搶走得很快，段一倩還是看出那是個男孩兒。

“揚揚，你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