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臨胃中一陣翻湧,差點吐出來,強忍惡心問道:“這是它的原形?”
“魑魅是伏顯以惡念、貪婪等欲望煉化而成,故而無形無相,這血胎是它食用人牲煉出來的人相。”郁九霄指尖逸出一絲赤焰,烈火将血胎燃燒成灰燼。
夜風卷着灰燼盤旋而起,隐約可見其中扭曲的人臉在痛苦哀嚎,最終消散于天地之間。
破廟重歸寂靜。
白星臨望着地上焦黑的痕迹,想起魑魅先前的話語,“它說大巫在血月時吞吃過神靈的肉,這是什麼意思?”
“上一次血月是在一百五十年前,血月之時,世界規則會發生動蕩,羲和神通達天地,以一身神力護衛規則運行。那日之後,他的确元氣大傷,閉關修養。”郁九霄回憶道。
白星臨再度覺得自己想象力有點不夠用,“可是,吞吃神靈血肉诶,這可能嗎?”
“你聽過天狗食日嗎?”郁九霄問道。
白星臨點頭,“聽過,在我們那裡就是一種天文現象。”
“傳聞巫入道可獲天狗之力,吞吃天地。”郁九霄解釋道。
“……”聽起來這個大BOSS很難拿下的樣子。
大約是看到白星臨一臉擔憂,郁九霄安慰道,“伏顯畢竟隻是凡人之軀,縱有通天本領,也總是有辦法對付的。隻是如今他以天下黎民做餌,故而動手時難免有所顧忌。”
“……”白星臨的表情卻更加一言難盡了,他總不能說日後連羲和神隕落了,伏顯都還能出來蹦跶呢……
不過伏顯蟄伏萬年後才再度出現,想必是當年遭受了重創,僥幸逃出而已。
“咳咳。”
郁九霄一聲輕咳,把白星臨的思緒拉回,他緊張萬分地抓住郁九霄的手腕,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是不是有别的地方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無妨,不過一時岔了氣息。”郁九霄努力壓下喉頭的血腥,微微偏頭,避開他探視的目光。
白星臨全然不信,“少騙我了,别硬扛着,你再虛弱的樣子我可都見過了。”說着不由分說地将他按坐在一旁,說話間重新燃起篝火,“趕路也不急于這一時,就是天塌下來了,也先給我好好調息一番再說。”
他半跪在地,從懷中取出剩餘的草藥,指尖觸到郁九霄衣襟時,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頓了頓:“那個……要不要先變回龍形?傷口會好處理些……”
郁九霄深深看了他一眼,銀光乍現,一條小白龍已盤踞在他膝頭。
龍鱗間幾道傷痕猶在,其中一道近心口的傷處仍在滲着黑氣。
白星臨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用草藥塗抹。
“你總是這樣……”他低聲嘟囔道,“在天元靈境時,也總把自己耗到沒電,我都要被吓出應激反應了。”
小白龍忽然仰頭,琉璃般的眸子靜靜望着他。
或許是因為篝火在旁,白星臨莫名被看得耳根發熱,忙道:"看什麼看!我說錯了嗎?"
龍尾輕輕纏上他的手腕,溫涼的觸感讓白星臨心頭微軟。
也不知道另一時空下的郁九霄現在如何了?
搞不好為了找到他這個失蹤的搭檔,便也跟這個時空的小白龍一樣,不計後果的使用神力,繼而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
這般想着,白星臨心情頓時有些沉重。
他複又擡頭凝視着那尊無頭神像,低聲問道:“這尊神像真的是你嗎?”
小白龍輕輕點了點頭。
白星臨不由發怔,他在天元靈境時從未聽說過關于郁九霄的神廟,世人隻知太虛山,或許曾有人記得龍神是守護神,但在哲罕曾茹與嘉洛那君的那場戲後,世人對龍神的記憶便蕩然無存了吧?
“他們……怎麼能忘記你呢?”白星臨喃喃道。
郁九霄自然是不計較的。
白星臨本是個無神論者,在此時此地卻無端地想替他計較起來。
他當然明白能力代表着責任,能力越大,責任便越大,換做是他,他也是願意的。
已上好藥的郁九霄重新化作人形,答了他一句,“吾本無根無系,乃天地靈力所生,修煉千年,蒙羲和神點化,護衛蒼生本就是職責。”
言下之意便是他人記不記得又有何幹。
白星臨注視着他,見他一雙眼眸灼灼如星,竟讓他一時看愣了。
郁九霄真是從未變過,白星臨忽然意識到,在天元靈境,郁九霄借助契約之力拿回真身,便是要與大巫伏顯再戰一輪吧?繼承了羲和神遺志的郁九霄即便是被封印了,也未曾忘記自己的使命,無論被世人遺忘多少次,這道身影永遠會為蒼生執劍。
恍惚間,兩個時空的身影在此刻重疊。
他内心怦怦直跳,很難形容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隔着重重時空突然觸碰到更加真實的對方,讓他充滿驚喜,而驚喜之外又多了幾分難言的悸動。
篝火"噼啪"炸開一粒火星,恰如他此刻震蕩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