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兮姑娘在霞浦鎮十分受歡迎,剛談完要緊事,便有村民過來尋她。
“你們随意即可。”留下這麼一句話,常兮姑娘就跟着村民離開了。
“對了,這藥膏可除巫力,你拿去用。”走到院門前,常兮姑娘又折返回來,從袖中取出一瓶藥膏,隔幾步遠抛給了白星臨。
白星臨本能地伸手接過,看看藥膏,又看看郁九霄。
兩人不知為何都有些不自然地轉開了臉。
白星臨一會撓撓頭,一會摸鼻子,手中圓潤的瓷瓶活像個燙手芋頭,簡直不知拿它如何是好,斟酌了半天,憋出一句,“要不,我們先進去看看?連日趕路,正好休息休息。”
郁九霄自然沒有意見。
進去才發現,無塵居與其說是住處,更像是一座書齋,滿室清幽。
上下兩層皆擺放着三個大書架,書架依牆而立,架上大多是古舊的竹簡,偶有一些線裝典籍。休息的地方也不是沒有,長榻臨窗而設,榻邊小幾上還掩着一卷竹簡。屋子裡頭倒是有間卧室,不過已生出一層薄塵,想來常兮姑娘平時就宿在外頭的長榻上。
既然常兮姑娘說了随意即可,白星臨便也不同他客氣,隻見他指尖輕點,避塵術過處,卧室塵埃盡數散去。
緊接着便解開身上灰撲撲的鬥篷往床榻上一撲,錦被頓時陷出個人形,他在松軟的被褥間滾了兩下,發出舒服的歎聲:“這一躺下就完全不想起了!”
這一路上幾乎不停歇地趕路,便是鐵打的人也該休息了。
郁九霄将床帳放下,說道:“連日奔波,你肯定累了,躺下歇會吧。”
先前還不覺得,但躺下後白星臨就感到全身疲憊,眼皮都開始打架,幾乎是剛合眼便睡死過去。
待他一覺醒來,天已擦黑。
田間蛙聲蟲鳴交織,混着遠處孩童的笑鬧,一派農家熱鬧的氣息。
屋内已點了燭火,郁九霄正端坐在桌旁翻看着書籍,聽到床榻的動靜,他側頭看了過來,見白星臨一臉睡意未消地撐坐起身,低聲道:“怎麼起來了?還想睡的話再多睡一會。”
“餓了。”白星臨摸了摸空空的肚子,人就是如此,滿足了睡欲,還有食欲需要滿足。
“那便起來吃點東西。”郁九霄收起書冊起身,從案邊取來一個雙層食盒。
食盒蓋子一掀開熱氣氤氲,鮮香撲鼻。
白星臨肚子裡的饞蟲立馬便被勾起來了,他連忙起身下床。
擺出來的是兩葷一素,山菌炖雞澄黃透亮,海魚煎得酥香,野菜更是青翠欲滴。
“是陸村長剛送來的,都還熱着。“郁九霄說道。
“居然這麼豐盛?”相較外頭的菜肴,村長招待他們的這一頓稱得上是豪華大餐了。白星臨執起筷子,竟有點下不去手。
郁九霄看出他的顧慮,便道:“不必憂心,吾去問過了,霞浦鎮去歲豐收,近海有魚獲,臨山有野珍,村民們衣食無憂。”說着還從食盒中取出一壺酒,“他們還跟前輩學着釀了果酒,特地送了一壺過來。“
白星臨聞言松了口氣,湊近聞了聞酒味,笑道:“酒就算了,我品不出來滋味。”說着拍拍身旁的椅子,“你也坐下吃點。“
郁九霄依言落座,卻隻執筷為他布菜,“你吃就好,吾不需要吃東西。”
“隻是不需要,不是不能吃。人間至味,總要嘗過才知道是什麼滋味呀。”原來以前的郁九霄竟不食人間煙火,這也太可惜了。白星臨想着夾了一塊魚肉送到他唇邊,“你嘗一下,特别香,嘗過你就知道什麼叫做外酥裡嫩。”
郁九霄垂目看着這塊有着金黃魚皮的鮮嫩魚肉,猶豫了片刻,見白星臨一臉期待,終究還是微微傾身咬下。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沒有誇張?”白星臨撐着下巴湊近,眼底映着跳動的燭火,邀功似的問道。
的确好吃。
郁九霄輕輕颔首。
白星臨笑眯眯地說道:“那就跟我一起吃吧。吃飯嘛,既然是兩個人,當然是一起吃更有意思。”接着又道,“神靈歲月漫長,你以後可以多來人間走走,嘗遍百味珍馐,就知道做人有多快樂。”
郁九霄鄭重點頭,“好,我試試。”
白星臨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也不用這麼嚴肅認真啦,我就是太久沒吃到好吃的了,心有所感。”
白星臨沒有食不言的習慣,拉着郁九霄一道說說笑笑地用完晚餐。
窗外月色漸濃,照見滿桌杯盤間,兩雙筷子不時輕碰。
用過晚餐後,二人将食盒送回陸村長家中,順便謝過他這番招待。
此時的霞浦村燈火如晝,家家戶戶夜不閉戶,是難得的太平景象。
二人并肩走在田間小徑上,夜風徐徐拂過,白星臨忍不住側頭,目光悄然落在郁九霄身上。
“?”郁九霄似有所感,微微偏頭看他,“吾臉上是有什麼嗎?”
白星臨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他隻是想着很快就要回到原本的時空,此間種種,終将如雲煙散去,便不由得想多看幾眼在這個時空下的郁九霄,仿佛這樣就能更多了解一些對方的過往。
郁九霄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思所想,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片瑩白的龍鱗遞了過去。
白星臨伸手接過,“這是?”
“有勞你多日照顧,吾身無旁物,便贈你一枚龍鱗以表心意。”郁九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