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初說:“咱們聊點别的吧。”
四人開始漫無目的地閑聊,從天南說到地北,毫無主題。
這樣的閑聊像是在浪費時間,但胡兮卿有大把的時間來浪費,對他來說時間是無意義的,快樂才稀缺。
在這種浪費時間的閑聊中,胡兮卿情緒高漲,似乎身處雲端,他感受到了快樂,人間的快樂。
胡兮卿有些飄飄然,他心想,一群人心甘情願聚在一起浪費時間,大抵就叫快樂吧。
四人中陸方洲最面冷,但他面冷心熱,而且心最細,陸方洲抱臂坐着,腰闆挺得比鋼闆還直,注意到胡兮卿穿得單薄,陸方洲冷着一張臉提醒:“夜晚風寒,胡先生添件衣服吧。”
胡兮卿正在喝酒,被冷不丁這麼一提醒,心中好笑:他這麼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提醒我酒中有毒。
胡兮卿笑着說:“不用,我不怕冷。”
“胡先生,我很喜歡你,你這朋友我交定了!”秦之旭喝了幾碗酒,兩頰微紅。
林玄初也笑道:“喝了酒,就都是朋友啦!”
陸方洲也點頭。
朋友?胡兮卿咂摸這個詞,覺得這個詞很美好,可他是隻狐狸,交人類的朋友,真的可以嗎?
四人中秦之旭最活躍,也最跳脫,陸方洲比他大幾個月,林玄初比他小幾個月,都比他穩重。秦之旭在家裡排行老幺,自小受寵,習慣了當人群的中心。
秦之旭站了起來,一隻腳踩在石凳上,眉飛色舞地跟胡兮卿說起自己的家鄉:“有機會胡先生一定要來我家茶花塢看看,在茶花塢,每年一月是茶花開得最好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花,大朵大朵的開,密密麻麻,像鋪蓋一樣把整座山都蓋住,一點綠色的草都看不到。”
一旁的陸方洲頂着張沒有表情的冰山臉冷不丁打斷:“一月,茶花塢的草本來就還沒綠。”
陸方洲家也在茶花塢。
秦之旭安靜了一秒,幽幽地看了陸方洲一眼,怪他拆台。
林玄初“撲哧”一聲笑了,胡兮卿也不自覺地微笑。
秦之旭繼續說:“胡先生,我跟你說,我們茶花塢有一種特有的酒,叫白茶酒,味道棒極了,世間一絕!你來了,我一定帶你喝個痛快。”
胡兮卿問:“酒勁大不?”
秦之旭點頭,“當然!白茶酒酒勁很大,但我不怕,因為我從小喝,已經把酒量練出來了。七歲那年,半人高的酒壇,我一個人就喝了整整三壇!
胡兮卿愣了,“七歲?年紀這麼小就這麼能喝?”
秦之旭正想點頭,一旁的陸方洲又頂着一張冰塊臉拆台:“沒有半人高,隻到小腿肚;後來吐得不行,喝的全吐出來了,還把伯母急得團團轉。”
秦之旭瞪了陸方洲一眼,目光恨不得在陸方洲身上瞪出個洞,偏生陸方洲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派淡然地拿走了秦之旭的酒碗,像個操碎了心的老大哥,幫秦之旭把剩下的酒喝完,并用平靜到毫無起伏的語氣說:“出門前你家裡人讓你少喝點酒。”
胡兮卿笑了,他算是知道了,隻要陸方洲在,秦之旭的牛就吹不起來!
秦之旭正欲跟陸方洲發作,突然城牆上響起擊鼓聲,鼓聲急促,聽得人心中一緊。
林玄初、陸方洲、秦之旭迅速站了起來,秦之旭神情嚴肅,道:“有人襲城。”
林玄初說:“安撫城中百姓,我們上去看看。”
陸方洲問:“一會城裡放焰火,要叫人停了麼?”
“不急,先去看看。”林玄初說。
三人上了城牆,胡兮卿跟他們一起。
擊鼓的是一名白袍小将,才十八歲,叫聶無奚,聶無奚跑到林玄初跟前,急道:“大人,有兩隻三足鷹怪襲城,是畢苑的下屬!”
彼時九個大妖被皇帝重用,其中一個就是隻三足鷹怪,它化人形後取名畢苑。九個大妖得勢後,把它們的下屬,也就是山裡的小妖,都提攜了一把,畢苑也不例外。小妖們紛紛出山,擾亂人間。
今晚的兩隻三足鷹怪是畢苑的下屬,林玄初公開反允,它們替它們主子的主子教訓人來了。
月下,兩隻長着三隻腳的巨型老鷹張開巨大的翅膀俯沖了下來!
三足鷹怪跟人一樣大,兩隻鷹怪各抓住一個守城士兵帶走。它們把士兵抓走,從高空扔下,摔到城牆上,兩名士兵當場摔得粉身碎骨,場面相當駭人。
鷹怪發出似人非人的笑聲示威,十分嚣張。
秦之旭恨得咬碎了牙,他搶過聶無奚的弓箭,瞄準黑夜。
秦之旭是個百步穿楊的神箭手。
然而這時,胡兮卿走了過來,他溫溫柔柔地撫上秦之旭的肩膀,說:“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