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初親昵地挽住胡兮卿的手，說：“兮卿叫我玄初就好啦，或者跟之旭一樣，叫阿洄也行。”

林玄初的眼睛亮晶晶，胡兮卿笑道：“好，玄初。”

兩人緩步往前走。

“兮卿，我想東征。”林玄初道。

允朝的都城在熠都，熠都地處東邊，朝熠都的方向征伐，就叫東征。

“如今已經有八支起義軍投靠了我們，我們的實力日益壯大，可以考慮東征。”胡兮卿說。

林玄初卻說：“我覺得，還差點。”

林玄初蹲下，撿起一塊石塊，在地上畫了起來。

林玄初邊畫邊說：“想要東征，有三條路，第一條是過望雁關，望雁關自古是重要關口，形勢險要，守城的是徐林、關靜夫婦，二人都骁勇善戰，夫妻同心，不好對付。”

林玄初又道：“但真正不好對付的還不是他們，朝廷派了一支全部由妖怪組成的妖軍來守望雁關，這也還好，妖軍中都是小妖，有了兮卿你的符紙符水，小妖我們能對付，可是……”

林玄初說：“不久前，朝廷的九個大妖中，有兩個親自來望雁關坐鎮，符紙符水能對付小妖，可對大妖就沒用了。兩個大妖一來，望雁關的妖軍嚣張了許多。”

胡兮卿也說：“那兩個大妖，一個是三尾豹妖花焰，一個是雙頭狼妖灰鏊，他們都有千年以上的修為，符紙符水隻能對付修為不高的小妖，對付這種千年大妖，确實沒用。這倆大妖很棘手。”

胡兮卿的手指在林玄初畫的地方輕點了幾下，說：“如果不走望雁關的話，剩下還有兩條路，一條是水路，祿江口；另一條是陸路，殺燕山。殺燕山到處是懸崖峭壁，行軍怕是困難，至于祿江口……”

這時林玄初說起了祿江口的曆史：“祿江口這個地方很特殊，守這裡一方的勢力叫麒麟盟，說是守，不如叫盤踞更為準确。一百年前，那時是我曾祖父翰晉帝當政，祿江口反叛，晉帝派人鎮壓，可祿江口地形複雜，當地民風彪悍，加上那裡全是江河，派去的士兵不通水性，因而慘敗。當時北邊也有動亂，晉帝把心思放在北邊，不願在祿江口浪費太多精力，便與他們講和，幾番談判後，雙方約定，祿江口歸順朝廷，從此安定，不再制造動亂，朝廷允諾給予祿江口人自治的權利。從那以後，祿江口人成立麒麟盟，實行自治。”

接着，林玄初又說：“祿江口雖然歸順朝廷，但畢竟自治，跟朝廷的關系沒那麼親，可以試着拉攏。麒麟盟現任盟主叫玉慕生，跟懷安是結義兄弟，他們之間的感情，跟我和之旭、方洲的感情是一樣的。”

胡兮卿一喜，“那讓懷安去勸說玉慕生，如果能成，祿江口歸順我們，最好不過。”

林玄初點頭，“能成最好，如果不成，恐怕還是得考慮殺燕山。走殺燕山困難重重，殺燕山陡峭，處處懸崖，不好行軍，這是困難之一；殺燕山裡有一窩土匪，極其兇悍，這是困難之二。”

“玄初要剿匪？”

“幾個月前，朝廷派了一隊人馬去剿匪，領軍的是那個叫曾洪桂的小将，那小将跟我們交過手，你還記得不？他槍法精湛，手持一把銀槍跟之旭打了幾百個回合，我對他印象很深。這麼厲害的一個小将，聽說被那夥土匪的匪頭溫泯三招之内就取了首級，太不可思議了。”

胡兮卿聽到這裡，馬上露出了然的微笑，“玄初是對那個叫溫泯的匪頭感興趣？”

林玄初微笑點頭。

“你想要他？”

“嗯。”林玄初摸了摸下巴，“如此勇武，如果能來我的麾下做前鋒，那該多好。”

林玄初又道：“我還聽說一件事，傳聞這個溫泯小的時候被一個叫白庚壽的雲遊仙人教導過，白仙人給了他力拔山河的神力，還送了他幾件法寶，我想，如果他能歸順，對我們以後對付大妖大大有益。”

“白庚壽？雲遊仙人？”聽到這個名字，胡兮卿忽然笑了。

胡兮卿認識白庚壽，他不是什麼仙人，而是跟胡兮卿一樣，是異獸化形的妖。

白庚壽是一隻梼杌，《神異經》記：西方荒中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犬毛，長二尺，人面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攪亂荒中，名梼杌，一名傲狠，一名難訓。

白庚壽到處遊玩，每次路過胡兮卿的塵埃山時，總要進去歇一歇腳，但從十年前起，白庚壽就再沒出現過了，不知去了哪裡。

林玄初見胡兮卿在笑，笑起來兩個酒窩深深地陷了下去，便問：“兮卿在笑什麼？”

“我在笑，真巧了不是？溫泯的師父是白庚壽，白庚壽與我相識，我跟溫泯還能扯上點關系。”

林玄初驚喜道：“是麼？”

胡兮卿朝林玄初一揖，說：“兮卿願前往殺燕山，遊說溫泯歸順。”

幾日後，胡兮卿準備上路，前往殺燕山，林玄初親自送行。

胡兮卿身邊隻帶了一個聶無奚，聶無奚是林玄初派給胡兮卿的護衛，負責保護胡兮卿的安全。

林玄初說了很多關心的話，表達對胡兮卿的不舍。忽然刮起了風，林玄初從随從手裡拿過一件披風，親自将披風披在胡兮卿身上，小心翼翼地把帶子系好，無比誠摯。

胡兮卿心中一動，想：他待我如此真誠，我隻能幫他把事情辦好，來回報他的感情。

很多很多年後，直到胡兮卿活到了現代社會，從現代網絡上看到了一個詞，叫“情緒價值”，他才忽然心裡“咯噔”一下，心想林玄初不就是最會提供情緒價值嗎？為什麼包括自己在内的那麼多人都願意替他賣命，除了他有頭腦、善用人、還是皇室後裔外，還有一點被大家忽略了，林玄初知道怎麼給情緒價值，讓人感到受重視和被重用，從而格外肝腦塗地。

誰說情緒價值沒用的？

林玄初握住胡兮卿的手，憂心忡忡地說：“我讓兮卿多帶些人，兮卿偏說不用，讓我好生擔心。”

“我是去遊說，又不是去打架。”

說着，胡兮卿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遊說靠的是這裡。”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和這裡。”

“兮卿的智慧，我從不懷疑。外面有人說兮卿智多近妖，我看，是他們胡說。我的軍師怎麼可能是妖？明明是上天派來幫我的仙。”

林玄初注視着胡兮卿，目光灼灼。

最後，林玄初拜辭道：“先生此去，布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