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離領命起身,扭身看向地上的兩人:“請。”
風笙疲憊地睜開眼,擡手勾着姜向挽的脖子狼狽起身,低垂着眼眸刻意忽略一旁的兩人,踉踉跄跄地從她們眼前經過。
事情既已解決,伶舟偏頭吩咐一聲,轉身朝月灣宮走去。人雖已走遠,雖然臉上戴着面具,但畢竟神魂相依,遠處的交談依舊能清晰地傳入伶舟的雙耳。她的腳步一頓,腦海中回想起風笙痛苦的神情,終是不想為難這個無辜的姑娘,便輕聲道:
“姜已,傳信給傅離,命她走得慢一些,必要時準她帶着她們禦風而行。”
姜已知曉納入旁人的神魂是何等的苦痛,她難得沒有抱怨,點頭應了一聲,雙指放入口中吹了一聲哨音,不多時便有一隻魚鷹張着翅膀在空中盤旋一陣,雙爪抓着姜已的肩膀穩穩停住,歪着腦袋觀察眼前的兩人。
姜已從袖口抽出一條錦緞懸在空中,指尖在錦緞上快速書寫,掌風一揮,錦緞自動卷起。她捏着那一卷信條塞進魚鷹的口中,拍着它的身子吩咐:“去,去尋傅離。”
魚鷹仰頭啼叫一聲,叼着錦緞展翅遠去。
姜向挽攙扶着風笙,心疼地擦拭她額間的汗水:“風笙,你還走得動嗎?實在不行我背你便是。我皮糙肉厚的,體力活做習慣了,就是背你上山都不成問題,更别提這下山路。”
風笙咽下嘴裡幾近于無的口水,咬着下唇艱難回應:“無礙,下山雖看着輕松,然而卻萬般兇險,稍有不慎便會摔下山去。”她看了眼煙霧缭繞的山腳,“此山這般險峻,我們還是小心為上,相比剛才我已經好多了,隻要走得慢些,我能應付的。”
聞言,姜向挽仰頭叫住身前的傅離:“诶,神女姐姐,能坐下來緩一緩不?我家姐姐剛受了你家君上的神魂,身子疲弱,哪能像你這般健步如飛?”
傅離頭也不回:“君上命我送你們下山,未曾讓我準你們休息。”
“你!”姜向挽咬牙切齒,正欲上前再與她争論一番,頭頂卻突然被一片黑影覆蓋。隻見一隻魚鷹大展羽翅,在空中自上而下地滑翔,直直沖她們奔來。姜向挽震驚地拍着風笙的肩膀,“你看,這像不像我們在蜀山見到的牲畜?”
風笙定睛瞧了一眼,搖頭:“像,但不是同一隻。在蜀山的那兩隻頸間沒有現在的白羽。”
傅離跟着回頭,待看清來者,她的嗓音多了幾分溫柔,笑問:“悠羽,你怎麼來了?”
悠羽在空中盤旋幾圈,落在傅離的肩頭,待傅離抽走它口中的錦緞,它歪頭親昵地蹭着傅離的臉頰,直到傅離寵溺地輕撫它背後的羽毛才肯罷休。
“知道了。”傅離展開錦緞讀完其上的囑咐,擡眸看了眼面前二人,擡手讓悠羽落在自己的手臂上,掌心輕拍着它的後背,“你先去覓食,待我送她們下山了,我再過來給你帶好吃的。”
悠羽在手臂上停留片刻,雙爪一蹬,展翅飛向空中。隻是它并沒有聽傅離的話前去覓食,而是不斷在她們頭頂盤旋,拉長脖子對着群山啼叫。其聲音如泣如訴,似是要将血啼出來。
“悠羽!”傅離的嗓音嚴肅了幾分,對着上空喝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她用力地揮了一下,“快去。”
悠羽依舊繞着三人盤旋,時而俯沖,時而攀升,這般反反複複十幾回,直至它的嗓音沙啞,加上傅離的不斷驅趕,它才戀戀不舍仰頭長鳴一聲,振翅往山頂飛去。
傅離收好錦緞,擡手拂去衣衫上羽絨。她與悠羽較為親近,這麼多年來,悠羽都從未像今日這般失态。她擡眸看向眼前兩個面色慌張的兩人,再結合适才獲取的信息,漸漸說服自己。
那女人方才說她們受了君上的一縷神魂……如此,便說得過去了。
悠羽極富靈性,那女人身上有君上的氣息,又是悠羽未曾謀面之人,它覺得奇怪,在上空盤旋觀察也是理所應當。
傅離的唇角微勾,為自己方才的惱怒而感到羞愧。她暗暗盤算着自己的金庫,想着一會兒下了山,得順帶買幾條鮮魚上去賠罪才是。
她的視線再度投向眼前的兩人,上前半步道:“君上有命,諒你們身體羸弱,特許我帶你們禦風而行。”她伸出雙手示意,“二位,抓好了。”
姜向挽與風笙對視一眼,暗自奇怪對方突然轉變的态度。隻是眼下路途遙遠,若真的硬生生走下去,怕是要把半條命都搭在這裡。
風笙咬着牙,緊緊抓住傅離的衣袖。她連伶舟的神魂都接受了,那人就算使再惡毒的伎倆,又能壞到哪裡去?左右不過死路一條,但速死與累個半死,風笙還是分得靈清的。
既然風笙都接受了,姜向挽更沒有拒絕的道理。她抓着傅離的手指警告:“我告訴你,你别耍什麼花樣,風笙現在有你家君上的神魂,也算诶喂——”
姜向挽剛抓穩傅離的手指,那人便猛地一個轉身,拽着她們原地換了個位置,還未反應過來,她就已經懸在半空,身子後仰,迎着風往山下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