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笙一愣,詫異:“是何緣故?”不過一瞬,她便捂住自己的嘴唇辯解,“答應過她的事情我從未食言。既然我與她神魂相依,我見過何人,說過什麼話,她必然知曉。”
姜向挽放下手頭的活計湊近附和:“就是就是。我們好不容易下了山,怎會輕易再與你們上山?”
“到時候被诓得幽禁在那也說不定。”
那青衣女子不耐煩地呼出一口氣:“君上自有自己的道理,待回了宮,二位便會知曉此行為何。”她頓了頓,補充道,“不必這般像個驚弓之鳥。”
姜向挽心道你們動動手指便能要我們性命,如今又突然押我們回去,是個人都會擔憂,你竟還埋汰我們?但轉念想到風笙血脈中的神魂,哪怕心裡有再多的吐槽,也隻能偃旗息鼓。
“二位。”青衣女子朝西邊做了個手勢,“請。”
風笙與姜向挽對視一眼,邁腿上前。面前雖隻此一人,但難防暗處有多少隻眼睛盯着。她們二人的性命本就懸在伶舟的指尖,若是惹她動了怒……左右不過上山一趟,她堂堂君上該是做不出出爾反爾這等下流之事。
暗處突然出現另一個青衣女子,她朝為首的那個點了下頭,抓着兩人的手臂快速越過人群,待到人迹罕至之地,腳尖輕輕一點,擡手朝空中騰躍而去。
上頭的空氣略有些濕潤,風笙的碎發全沾在額間,而面前是呼呼而來的疾風,她連自己的表情都無法控制,遑論擡手整理碎發。
出來接應的是傅念,看她臉色,顯然是知曉了兩人出逃的事情。不過好在她身上并沒有什麼傷口,想來伶舟也沒有過分懲罰她。
傅念表情奇怪地盯着兩人看了半晌,随即想起自己職務所在,上前擡手:“君上已等候多時,風姑娘,請。”
姜向挽揚起眉毛,指尖指向自己:“那我呢?你們把我抓過來,又隻叫風笙過去作甚?”她緊緊挽着風笙的胳膊,“風笙,别去,此間定有詐。”
傅念:“君上對姜姑娘自有自己的安排,還請姜姑娘先行回竹落軒歇息,若是需要,君上會派人來請。”
風笙斟酌片刻,跟着安撫道:“想來她不是蠻橫無理之人,今日累着了,你便先回去歇着,待完事了,我們再下山好好吃一頓。”
既然風笙都那麼說了,姜向挽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她低聲哦了一下,順着旁人的指引朝東走去。
此處的宮殿都是依山而建,夜間點了燭火,由遠望去,猶如一雙雙伺機而動的眼眸,凝視着無畏的人們。不時有人從宮殿間的棧橋走過,燈火拉長了她們的身影,臉上的金銅面具倒映着燭火,投射出耀眼的光芒。
風笙眯了眼,不留痕迹地收回視線。
月明星稀,晚風拂過竹林的葉尖,沙沙作響。風笙的衣擺随着她的動作飄揚,她跟着傅念快步走着,不時左顧右盼,盼望着能在黑夜中摸索出些許線索,若往後真被伶舟囚禁了,她也能順着記憶逃出來。
伶舟正盤腿坐在正殿的中央,一手搭着衣袖,一手輕撚着線香。香煙在晚風中變了樣貌,化作幾縷細碎的煙霧往四處飄散。聽見聲響,她也隻是動作稍頓,頭也不回地往杯中斟茶,端起陶杯在鼻尖輕輕晃悠兩下,好似今晚她隻是來此賞月,根本忘了身後那人的存在。
将人帶到,傅念便悄無聲息地退下,徒留風笙一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偏生她也是個受不了冷落的主,不過片刻,風笙便壯着膽子開口:“伶舟,你大費周章地把我叫到此處,所為何事?”她看着桌上的一壺熱茶,“總不能是叫我過來陪你賞月的吧?”
伶舟不着痕迹地翻了個白眼,放下陶杯緩緩道:“你若再直呼我名,便不要怪我不顧往日諾言。”
風笙下意識地緊抿雙唇,卻還是忍不住偏頭輕聲嘀咕:“什麼嘛,名字取出來不就是讓人叫的嗎?”但性命在人手上,内心縱使有再多的不滿,也隻能嚼碎了往肚子裡咽。
“若是有我能做的事情,您盡快吩咐。”風笙的嘴唇翕合,不情願地加了一句,“君上。”
伶舟略一伸手,從袖中飛出兩條金絲,相互纏繞着綁住風笙的手腕,随即用力一扯,在風笙恐懼的驚吓聲中将那人穩穩拽到對面。
“你!”風笙開口正欲斥責,轉眼檢查了一番自己的身體,竟沒有一處磕着碰着,她瞬間理虧,連說話的氣勢都降到谷底,“何事?”
燭火搖曳,使得伶舟鼻側的那枚血痣若隐若現。她輕擡眼皮,慵懶問道:“你可想回去?”
“那是自然。”風笙在心中将那人罵上千百遍,“我們這般順從于你,不就是想早些回家嗎?”
伶舟的唇角微勾:“如此甚好。”
風笙警惕地看向那人嘴角上的那抹詭異的笑容:……看樣子是不太好。
“怎麼個好法?”風笙追問道。
“若你誠心想回去,那便配合我再施一次法。你連我的神魂都受得了,想來這個也不成問題。”
風笙琢磨着其間可能藏匿的貓膩,警惕道:“若我受了,會有什麼後果?”
“無非就是忘記在此處發生的一切。”伶舟看向風笙,信心滿滿,“于你,百利而無一害。”
“那于你如何?”風笙問。
伶舟顯然是怔愣了一下:“于我……你忘卻我的樣貌與存在,也算了卻我的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