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算是江寒燼的怪癖。
睡前洗,晨起洗,出一趟門回來要洗,事後也洗。
霧氣散開——
眼前的人将那身黑色夾克衫換成了棉質的浴袍,發尖的水珠滴落在他高聳的鼻尖,最後從胸口隐沒至最深處。
興許造訪了那顆被吻過許多遍的痣。
那是他的胎記,還一度因為這個胎記有個江痣的小名,小時候大家常這樣叫,長大了就不這樣了。
但這個名字,她曾經叫過許多次。
或憤懑,或平靜,或嬌.籲。
身前的人攏了攏浴袍,将所有春光掩盡,一副被調戲的架勢。
她出神半晌,思緒回籠的片刻。
擡眼撞進他戲弄意味明顯的眼眸,隻得強裝鎮定。
“爺爺叫你下樓準備吃飯了。”
他從鼻腔嗤了一聲:“行。”
言簡意赅,是他教會她的應答方式。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解釋再多也無法撫平旁人被拒絕而産生的不滿。”
話帶到沒有立刻轉身就走,是她的錯。
眼前的人揶揄出聲:“如果我沒猜錯,你怕不是在觊觎你未婚夫弟弟美好的肉.體,從剛剛開始就……”
他眯着眼打量她,沒有将話說完。
“……”
這種行為倒還真的讓人感覺熟悉。
“還不走,是真的有這個打算嗎?”
她無奈:“沒有。”
轉身就走的瞬間,她聽見背後傳來聲音:“沒有就好。”語氣不滿,明顯冷了幾分,“不然我還以為你真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身份。
什麼身份?
他哥未婚妻的身份,總歸不會再是搶走他房間的“外來侵略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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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廚房時,江敬知剛好掀開砂鍋的蓋子,一陣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這個砂鍋還是上次莊宥甯去日本出差給他帶的内山窯的花三島,因為聽了他幾句念叨記在了心裡,轉頭就送給了他,還得他一陣誇獎。
他看了她一眼,偏頭喚她:“宥甯,來,你先嘗嘗。”
她回道:“行。”
接過瑩白冰透的骨瓷小碗,将炖得爛熟的牛腩細細咬了一口,茄汁混着土豆粉糯裹在肉塊上,口感豐富。
對上江敬知期待的眼神,她肯定出聲:“很好吃!”
江敬知一副放下心來的樣子:“那行,看來爺爺這個夥頭兵的功夫沒落下。”
江敬知少時也不服管,在隊上被丢去炊事班待了一段時間,可他非但沒有怨聲載道,還興沖沖地幹着,最後大家才知道他隻是表面不慌,想用激将法讓自家班長領自己回去而已。
那位班長就是莊宥甯的爺爺。
今日的餐桌旁,就隻有他們四人,江寒汀想去接過江敬知手裡的砂鍋,卻被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菜都做完了,知道搭把手了,顯得你多忙似的。”
江寒汀:“……”
江敬知主要是不滿江寒汀說沒兩句話就去處理各種事情了,把莊宥甯晾在一邊,最後還無聊到去廚房裡陪自己這個老頭子。
見到莊宥甯往長桌遠處走,他連忙道:“宥甯,你坐爺爺旁邊來!”
她撇了兩眼江家兩兄弟,無奈應着:“嗯。”
這張梨花木長桌,江敬知坐主位,莊宥甯在他左手側,江寒汀挨着她坐,而江寒燼坐在她的正對面。
他穿衣向來随性,但因為身材不錯,哪怕是松垮的長袖T恤,也不會顯得很随便。
圓圓的領口囚着他明顯的鎖骨,偶爾因為手部動作,會露出好看的鎖骨三角窩。
幾人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隻是偶爾說幾句菜品的口味,以及江寒燼準備回國發展的事兒,他挑揀着能快速回應的簡單回答了。沒有存心敷衍。
連江敬知都沒有提訂婚宴打破這般美好。
起先他還愛提,怕江寒汀怠慢了她,後面被他們以太忙的理由推辭了幾番,也就随便他們去了,最後就漸漸淡忘了。
況且婚宴才是最重要的,訂婚宴算個屁。
反正在她表示了好幾次沒空舉行訂婚宴的時候,他這樣說過。
自從她與江寒燼相繼出國後,這張桌上人就再沒這樣齊全過。畢竟他們總是對不上時間,要不是她不在,就是他不在。
好不容易她回國了,他又選擇留在了美洲。
所以這種感覺真的太令人久違了。
她下午也忙了好一陣,再加上早上的三明治哪裡能頂一整天,這會兒真的還挺餓的。
而且家常話還挺下飯。
所以她一直也沒怎麼搭話,都隻是默默地聽着,不停擺弄筷子。
伸出筷子去夾砂鍋裡的土豆塊,一雙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也同時伸了過來。
她下意識擡眼。
動作頓住的瞬間——
江敬知對着江寒燼不滿道:“把你的筷子收回去,跟人家女孩子搶什麼搶?”
他坦言:“……您老人家的心能再偏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