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車是江寒汀的助理開來江宅的。
原本她沒有想法在這裡留宿,吃完飯卻因為不知道怎麼跟江敬知開口,拿着車鑰匙在院子裡轉悠了很久。
鑰匙扣上挂着一個叮當貓的小玩偶,是于茵送的,于茵的鑰匙扣上則挂着大雄。
想着下一刻就找個借口溜,但還沒想到借口,江寒汀就先被支配過來了,她淡聲喚他:“寒汀哥。”
她的聲音平緩,可興許是見到她想借口的場面了,江寒汀開口打趣:“别緊張,現在我又不是甲方。”
她抿唇微笑:“沒有緊張,而且,是甲方反倒不會那麼緊張。”
一句話逗笑了江寒汀:“你倒是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其實當年在江家的時候,江寒汀也很照顧她,在得知她得惡補功課之後,甚至将自己當年的學習資料和筆記全部都送給她了。對着這樣一個溫柔沉穩的人,情緒自然也是放松的,哪裡是現在這副想逃離卻不得的窘迫樣子。
“爺爺看你一個人在這裡,生怕是受了我的冷落,你現在要是還這麼緊張,恐怕他待會兒就要親自上場了。”
“……”
說謊果然令人頭疼。
他看着眼前的池子,想找點話題聊:“你還記得你來江家第一天嗎?”
“嗯?”她不明所以。
江寒汀自顧自繼續說着:“你可能不記得有那件事兒了,那天寒燼摁着袁瑞去撈足球,害得袁瑞嗆了水,自己也受了罰。”
袁瑞下池子後因為腿抽筋嗆了好幾口水,所以從那天後,池子裡的水都變得更淺了,一到夏天,甚至有點見底的意思。
“不過寒燼就是嘴硬,明明是袁瑞挑釁在先,又未經允許擅自動了他的東西,他卻偏不說。他呢,記仇,也要自尊,興許因為愛攀冰,所以從來都是向前看,向上看,做不來那種低聲下氣地解釋、懇求原諒,甚至是為自己開脫的事情。”
他偏過頭,含笑:“差點忘了,當年爺爺是安排你跟他一個班學習,讓你看着他點,應該對他也了解不少。”
莊宥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有些失焦:“讓爺爺失望了。”
“呵呵,大家都知道寒燼的性子,不會怪罪你的。”
兩人閑談了好一會兒,落在隔得老遠的江敬知眼裡,他才放心地笑起來:“這才像話嘛!”
趙康表示不甚認同:“呃……”
他在江宅待了許多年,一直跟在江敬知身邊,兩人早就待對方如兄如弟。
“你有什麼意見?”江敬知蹙眉努嘴。
“我倒覺得寒汀和宥甯相處起來……太客氣了。”
江敬知聽不得這種話,瞪大着眼睛:“相敬如賓不好嗎?”
趙康微微皺眉,一時也說不上那種怪異感:“好是好,就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江敬知打斷了:“别就是了,我可是鷹眼,加上這麼多年的生活經驗沉澱,我隻會更目光如炬!”
趙康選擇不繼續掃他的興:“……好的,你說是就是。”
*
美洲的天氣并不如國内溫暖,十度左右的冷風一吹,人都要直打顫。
一冷一熱,成功讓某位黃皮帥哥患了傷風,他一邊喝藥,一邊去摁米米探過來的腦袋:“别鬧!”
被兇了一聲的米米很委屈:“喵——”
聲音拖得很長,似乎是在抱怨和譴責。離開這麼久就算了,怎麼回來後還不愛我了?
關默去解救他,抱起了米米:“行了行了,讓你爹好好把藥喝了。萬一你爹不喝這口藥,就挺不過去了呢?”
江寒燼斜着他:“……”
關默逗弄着米米,問他:“你說你,好端端去南城幹什麼?太陽曬久了,稍微冷一點就适應不過來了。”他突然想起南城可是國内的情侶度假勝地,八卦他,“你不會一回國就有情況了吧?”
江寒燼差點嗆到:“什麼情況?”
關默思忖了一會兒,覺得他剛回去,肯定也沒認識什麼人,又想起前幾天自家妹妹也在南城出差,心下震驚:“你小子,不會拐帶了我妹吧?”
“放你.嗎的屁!”他直起身放下杯子,賞了關默一腳,“你把我當禽.獸?”
關穎雖不至于是他看着長大的,但也算是半個妹妹,他又不是他哥,能無恥到對妹妹下手。
“這還真說不準。”關默也不是什麼不開明的人,而且樂見他自損,就貧了他一句。
“……”他靜了一瞬,“你放一百個心,為了不叫你‘哥’,你妹怎麼都不會是我的良配,而且——我不喜歡小屁孩。”
關默乘勝追擊:“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大姐姐類型?”
江寒燼:“……”
這副不再言語的樣子,卻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感覺自己這次肯定是誤打誤撞猜中了:“怎麼,我說準了?是那個跟你同遊法國最後又将你無情抛棄的女人?”
他們認識了五年,他從沒見過江寒燼帶女人回來,甚至連绯聞都沒有,清湯寡水到他和棠越差點懷疑自己被江寒燼盯上了。
直到某一年,他們看見了他手機裡有一張照片,像是在凱旋門下,一個女人的背影。照片中的女人隻着黑白二色,一陣風過,揚起她齊整束在腦後的低馬尾,隻隐約能從露出的下巴上看見一顆微小的痣。
很文藝,很憂郁,卻也壓抑至極。
直到那時候,他們才知道江寒燼那混不吝的樣子,竟然喜歡這種死氣沉沉的,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們追問了江寒燼很久,可江寒燼都說自己不認識對方,隻是去法國旅遊的時候無意拍下的,覺得很有感覺,所以沒有删掉。他們不信,他們在另一張照片上見過這熟悉的下巴痣,可是沒有證據又不在他們手上,每次都隻能被他搪塞過去。
這麼多年了,他們從來沒見過他那号女友,興許就是被抛棄了。他們原本也不想承認這位養尊處優的少爺是被抛棄的,但第一次去應酬的時候,不知輕重的人給自己灌醉了,嘴裡一直叨叨着“求你,不要走”,這才坐實了他這個“棄夫”的名頭。
像是感覺到他要松口,關默繼續問:“來,感情的煩惱,跟你的關默哥哥說說。”
關默跟江寒汀同歲,雖然跟江寒汀的氣質完全不一樣。每次打趣江寒燼的時候,就會以“哥哥”自居。
他蹙眉不耐:“滾。”
“真的不要傾吐嗎?”
“說得好像你很懂。”
“比你這種老童.男肯定要懂一點。”
“……”沉默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關默是個識時務的:“好嘞。”
他抱起米米就走遠了,一路上還跟米米一起譴責江寒燼不人道的行為。
江寒燼清了清嗓子,突然扯着唇笑了。
老童.男?真是好笑。
*
最後她還是沒能成功從江家逃離,在江宅住下了。
加班到半夜,餓得頭腦發昏,就想下樓沖一杯咖啡充饑,但是江敬知連速溶都不喝,更别提咖啡機了。她隻好翻了翻冰箱,在冰箱裡找到一些速食,微波爐加熱後,就快速解決了。
興許就是因為半夜偷吃,第二天她的口腔内壁潰爛,并且折磨了她整整一個星期,就連于茵都跟着她受罪。
于茵偏好重油重辣的食物,但這周陪着她吃了一周清淡的杭幫菜、淮揚菜。
将香菇油菜塞進嘴裡的時候,她叨叨着:“這一周,我感覺我在淨化我的口腔,但虧待了我的胃!”
于茵原本要她去醫院的,甚至都請了假要陪她去,但奈何她太忙了。這病一拖再拖,拖到後面,連帶着她那不聽話的智齒都有些疼。
她寬慰道:“你放心,今天我吃了你買的消炎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