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茵撐着下巴看了眼莊宥甯，又看了眼江寒燼，忍不住撇嘴笑：“我的莊，我今天也算破天荒見識到了，你竟然……會偷偷背着我跟男人私會。”

于茵的聲音輕，附在她耳邊說的，帶着酒氣，她擡手推了一下，輕聲道：“醉鬼别胡說。”

這頓飯散得不急不躁，一如既往的精緻。大家陸續起身寒暄，互相客氣告别。江寒燼沒搶着走，等衆人差不多離開了，才慢慢披上外套。

棠越和于茵一起走出去的時候，嘴裡還念念有詞，從輸赢吵到了今天到底是誰多喝了一杯，關默聳聳肩，囑咐關穎路上小心些。

莊宥甯轉去前廳，找到了店長。店長年紀有些大了，曾經是寰宇旗下的主理人，是莊昶戚的好友，前幾年才離開寰宇，因為店址近，她也經常來做客。

“徐叔。”她禮貌喊道，“賬還是從會員卡上走吧。”

徐叔趕忙笑着擺擺手：“不用了。”他頓了一下，眯眼，“你說巧不巧，今天你運氣好，碰上我們百年難遇的抽獎活動，被抽中了，免單。”

莊宥甯微微一頓，語氣淡了幾分：“你們店……什麼時候開始搞抽獎了？”

而且她記得這家店連積分制都沒有。

徐叔的營業理念，她是見識過的，從不會為了招攬客人做賠本的買賣，這家店能一直存活，靠的從來都是新鮮的食材和傲人的廚藝，店長的傲骨但凡來過的人都能感受到的。

徐叔笑容沒變，意味不明地低聲道：“僅此一次，所以說你運氣好啊，哈哈哈。”

莊宥甯看着他，眼神沉了兩秒，忽然一笑，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好，那就謝謝這好運。”

店長點頭：“嗯，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她轉身往門口走，腳步沒變，背影幹脆利落，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于茵坐在店外的椅子上等她，再遠點的地方，江寒燼正在跟代駕說些什麼。

這麼久了還沒走？也不知道在等什麼？該不會在等跟自己揮手吧？

她沒想好說些什麼，也就沒過去，隻是在他看過來的時候，跟他揮手示意，而後就去攬起于茵。

看得不遠處的人嗤笑出聲。

活像個“揮手貓”就算了，還不走心。

關默從前哪能見到他這副舍不得的樣子啊，還要跟代駕說再緩會兒，敢情就為了演這一出，忍不住打趣了一聲：“還依依惜别呢？”

“哪裡有‘依依惜’？”

分明隻有趕緊“别”。

關默挑眉：“好好好，說不過你。”

他也沒多待，跨步進了副駕駛座。

夜風有點涼，吹動樹影輕輕晃着。

于茵拎着小包，步子不緊不慢，嘴巴也沒停：“我剛剛跟關穎聊了好一會兒，她男朋友是她大學同學，兩個人認識快七年了，”她側過頭看莊宥甯，“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莊宥甯沒接話，隻側臉聽着，風吹得她鬓角發絲貼在臉邊。

“說明江寒燼今晚讓他們倆來，就是想給你個交代。”于茵低聲說。

莊宥甯應答的語調淡：“或許吧。”

“什麼或許吧！”于茵有些激動，“就是，一定，肯定！你要相信我的直覺！我就說幹嘛你們好好約會還要帶朋友呢，敢情是覺得你誤會了你和關穎的關系。”

她沒回應，燈光落在她眼睫上，薄而沉靜。

于茵歎了口氣：“他也算是真誠，反正我覺得比他哥好！”

總之，這段飯之前，她對江寒燼有千百個意見，但這頓飯後，尤其是明白用意之後，她覺得江寒燼這人至少還挺拎得清的，以後大概率不會讓她們家莊莊傷心。

一路上，于茵喋喋不休，她反倒安靜過頭。兩人出了電梯，于茵拉住她的手臂，斜着眼看她：“你一直不說話，是在想什麼？”

她笑了笑：“我是一直聽你說。”這句話顯然不夠力度，在于茵準備噘嘴時，她補了一句，“你說得很有道理，我虛心接受。”

于茵滿意了：“這還差不多！好了，你繼續裝淡定吧，我先去睡覺了！晚安。”

莊宥甯點頭，目送她走遠，才自己慢慢轉身。回到家，換衣服、卸妝、洗漱，不急不緩。

她站在洗手台前，臉上的水珠順着下巴滑下來，毛巾擦過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徐叔說的那句——

“僅此一次，所以說你運氣好啊。”

她看着鏡子裡自己有些出神的臉，一動不動，心思卻百轉千回。

至少該感謝？

許久，走出浴室，謹遵于茵的囑咐敷了一張面膜。

房間沒開大燈，隻留床頭那一盞，光線昏黃安靜。她拿起手機，滑到江寒燼的聊天界面，指尖停在輸入框上。

【今天……】

删了。

【你怎麼會想……】

删了。

【其實我……】

也删了。

三段開場白都不對，她盯着那個空白框發了很久，手機屏幕亮着，照得她面前一小片都很安靜。

光落在她睫毛上，影子一抖一抖，知道手機振動一下。

，：【……】

，：【？】

莊宥甯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發消息過來，心裡一頓，也回了一個問号過去。

，：【我這邊顯示你一直在輸入？你還要裝？】

莊宥甯：“……”

她倒是忘了這茬了。

可轉念一想，不對啊——

甯靜緻遠：【也難為江總一直盯着我的對話框。】

窗外的光影掠過，江寒燼的笑意從眼角溢開。

不比從前了，現在腦子轉得還挺快。

還沒想好回什麼，她就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多少錢？】

江寒燼抿唇，回了兩句話過去。

，：【幹什麼？莊總财大氣粗？要包養我？】

，：【但是不好意思，我太自信了，做不來伺候人的活。】

甯靜緻遠：【……】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路上，于茵好幾次說自己裝傻，但其實論裝傻，江寒燼說第二，誰敢認第一啊。

徐叔那意味深長的話語，她當然不會聽不懂。難怪有些人比自己先離開洗手台，卻晚自己回包廂，結賬當好運童子的那一刻恐怕沒想過自己會穿幫吧？

既然他想買單，她也不用還上趕着非要給這個錢，本來這頓飯也是他不擇手段獲取的。

眼看着時間到了，他沒繼續說些什麼，她也就沒再糾結，放下手機，細白的手指掀下面膜，将臉上多餘的黏膩的精華洗淨，她覺得整個人都輕松多了。

躺在床上，熄滅了最後的那盞燈，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卻突然亮了起來。

，：【不過——】

，：【也不是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