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連忙抹了把淚，跪好姿勢，舉手言道：“峨嵋派弟子周芷若發誓，此生絕不與張無忌有男女之情，絕不與他做夫妻，如違此誓……如違此誓，天打雷劈！死後墜入阿鼻地獄！”

聽了這話，滅絕師太的臉色終于和緩了下來，“師父信，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負師父。若，若是你真被迷了心竅，與那姓張的魔頭在一起，師父到陰曹地府也不能瞑目。你，你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

滅絕師太緩和了一下神情，但臉色也越發灰白，她接着說道：“芷若，我不是故意逼你，這全是為了你好……你要以美色相誘而取得屠龍寶刀，此原非俠義之人所當為。但成大事者不顧小節。你且試想，那姓趙的蒙古女子想要謀奪倚天劍，而屠龍刀又在謝遜惡賊手中，他們若，若是同流合污，一旦刀劍相逢，取，取得郭大俠的兵法武功，那，那天下不知将有多少人無辜喪生，驅除鞑子……咳，咳……更難上加難。芷若，我明知此事太難，實不忍要你擔當，可是我輩一生學武，所為何事？芷若，我是為天下的百姓求你。”

“……師父！”芷若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無言垂淚。

滅絕師太急促道：“你，你取得兵法之後，擇一心地仁善、赤誠為國的志士，将，将兵書傳授于他，要他立誓，驅，驅除胡虜。那武功秘笈便由你自練……咳，咳……為，為禦強敵，不得已而求速成，你練了之後，憑着絕頂武功，便可号召中原武林，得群豪歸心。隻那速成功夫隻能用于一時，待大事辦成後，仍須按部就班的重紮根基，這，這一節，務，務須牢記。”

說到這裡，滅絕師太急促的喘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緩上一口氣，而後她顫着手握住衣襟，對芷若道：“把……把我的衣……服，解，解開……咳……咳……”

芷若雖不解，仍依言而行，将滅絕師太罩在外面的灰色缁衣解開，頓時發現滅絕師太裡面的中衣隐隐透着暗紅黑色的“紋樣”，她心中生疑，在滅絕師太目光的示意又将其解開，衣襟一翻，露出裡層的“紋樣”，芷若頓時“啊”的一聲驚呼。

卻見滅絕師太的中衣内側，密密麻麻寫滿了暗紅黑色的小字，以及簡單的“火柴小人持劍圖”。

芷若知道，這暗紅黑色的字樣，是血迹幹枯後的顔色。

這上面的小字和簡易圖畫，全是滅絕師太用鮮血寫出來的。

“師父！這……”

“咳……咳……”滅絕師太一邊咳嗽一邊道：“芷若，這是那日你我深談後，為師苦思而成的劍，劍陣之法，大，大略而成，昨夜見你絹帕，又有……咳咳……又有所得，遂于昨夜以，以指尖血寫，寫就……咳……咳咳……其中仍有錯漏之處，你，你再細細推敲吧……”

說到這裡，滅絕師太又是一陣劇烈咳嗽，“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之後，臉色迅速灰白，眼中的光彩也變得黯淡，俨然是要不好了。芷若扶着她，既是惶恐，又是傷心，淚珠兒更是連成了線。

滅絕師太見她哭得傷心，神色愈發柔和，她勉強伸手，摸着芷若的臉頰道：“芷若，為師生平有兩大願望，一是驅逐鞑子，光複漢家山河；二是峨嵋派武功領袖群倫，蓋過少林、武當。這兩件事說來甚難，但眼前擺着一條明路，你隻須遵從師父的囑咐，未始不能一一成就，那時為師在九泉之下，也要對你感激涕零……

“芷若，你答應不答應？”

芷若淚如雨下：“師父，我答應您，我答應您……”

“好，好孩子，你，你把，把其他人叫來。”

芷若抹了把眼淚，喊了聲不遠處的大師姐靜玄。靜玄聞聲，立即帶衆師弟妹圍上來。

滅絕師太看向自己的大弟子，她這個大弟子，愛護同門，處事幹練，早已是她的得力臂助，在衆弟子當中也甚有威望。若是守成，掌門人選她是再好不過。然而，當此亂世，峨嵋肩負郭祖師遺願，怎能無所作為？

“靜玄，你，你是大師姐，今後要一力輔佐掌門人…………咳，咳咳……”

靜玄連忙道：“師父，您放心，徒兒明白。”

“你，你等……也，也須如此……”

“弟子明白。”

滅絕師太深吸一口氣，望向身旁的小弟子，愛憐道：“芷若，苦了你了……”語音未盡，那摸着少女臉頰的手掌忽然墜落。

峨嵋派第三代掌門人滅絕師太溘然長逝。

芷若撲到師父身上，哭叫：“師父，師父！”其餘峨嵋派衆男女弟子也都搶上圍在師父身旁，亂成一團。至于張無忌及其他五大派群英，也都心生恻然。

然而此時此地，仍然危險萬分，便聽那範遙叫道：“大夥兒都跟我來，到西門外會齊。倘若再有耽擱，奸王的大隊人馬這就要來啦。”

當滅絕師太閉上眼睛後，芷若整個人都變得恍恍惚惚，直到被人扶起，她才發現張無忌正俯身在她面前，抱起滅絕師太屍身，而後站起身，對她低聲道：“芷若，咱們走吧！”

芷若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伸手要接過滅絕師太的屍身，然而她内力未複，氣力小得很，哪裡接得住一具屍身，當下被帶得一個踉跄，一旁的靜玄連忙扶住她。

“大師姐，你來帶師父。”芷若低語道，待靜玄從張無忌手中接過屍身後，她朝着張無忌施了一禮，便向寺外走去。其餘弟子也紛紛跟上，不與其他五大派同行，徑自離去。

其他五大派自然不像峨嵋派這般冷淡，各派名宿都紛紛圍上來，朝張無忌道謝。張無忌隻得與衆人寒暄，待可分神時，峨嵋派衆人早已不見，令他不禁心生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