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日比武較技。
一次普普通通的門内弟子切磋,因為這位小師妹那橫空出世、驚才絕豔的一劍,成為阖派弟子刻骨銘心的一天。
這個看似柔柔弱弱、斯斯文文、一身書卷氣的小師妹,沒想到在武功一途上竟如此有天分?!入門不過區區數年,不僅拳腳劍法已經跟上了年紀比她大上不止兩輪的靜字輩的出家師姐,甚至還自創了一招劍法,一招連師父都極為贊許、阖派弟子見識後無不瞠目結舌的一招頂級劍法!
而她,卻在小師妹綻放耀眼光芒的這一天,成為了她的墊腳石。
由師父親自點名,與小師妹比劍。一劍既出,白芒耀目。
若非師父早有準備,及時将她護下,她必然喪命于小師妹的劍下。
那樣驚才絕豔的一劍,驚才絕豔到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連出一劍都做不到的地步。
所以,她輸的心服口服。
即便,事後她才知道,這一劍招的理念就是“出劍即是絕殺”“傾盡所有,有我無敵”,一劍之後,再無餘力,可以說是一招特别偏、特别怪的劍法,殺傷力強到離譜而缺點也大得驚人。但即便如此,直面那一劍的驚才絕豔,也的的确确在她心中留下了永續的陰影。
那一日,她就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得意是何等可笑?!她自以為已去了一個大敵,卻不曾想,走了一個紀曉芙,竟又來了一個“小紀曉芙”!
不,不應當稱其為“小紀曉芙”,這分明是一個比紀曉芙強大太多的對手!
雖然被那一劍殺得一度心神崩潰,陰影永存,但常年對峨嵋派掌門的渴望,還是讓她重新振作,并拿出比對付紀曉芙時還要認真的态度,對付起這個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師妹。
然而結果是令人沮喪的。周芷若的天資并不是昙花一現,而柔弱的外表下,是一顆對武學十分熱忱的内心——她比紀曉芙天資更高,而内心則更純澈,自然而然,進步更快,也更得師父喜愛。
當然,她也不是沒犯過錯。一次是對遠征西域光明頂态度消極,一次是光明頂上那姓張的小子對她的百般維護,但都被她一一化解:來到西域後與魔教作戰勇敢,對姓張的小子主動出手,再加上師父本身的偏愛,自然得到諒解。
至于後來她擅自一人去追殷梨亭,雖然也令師父有所不喜,但那隻是小事罷了。更何況之後就是六大派先後被伏被囚,而這小妮子在如此絕境下,竟還能折騰出來花樣!
老實說,雖然師父遺命将掌門人之傳位給了周芷若,但丁敏君終究是不甘心的。而周芷若過于年輕和淺顯的資曆,也不足孚衆望。在她看來,這就是自己的機會。
然而,何曾想師父圓寂前傳下來的血衣劍陣,竟也有周芷若的功勞?!甚至功勞還不小?!丁敏君有心不相信,但奈何這創制劍陣一事雖然隐密,卻也并不是隻有她們師徒二人參與,與周芷若同囚一室的蘇夢清、貝錦儀等人也都參與了研讨。而也正因為她們幾人都參與了此事,所以在開始研習師父傳下來的血衣劍陣時,就自然而然的發現,她們曾經研讨過的内容,在劍陣中有相當的體現!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這套堪為峨嵋鎮派絕技的劍陣,不僅創制是周芷若提議的,甚至其中的内容周芷若也嘗試參與——提議說明了她的見識非凡、意志堅定;參與說明了她武學修養極高,足可與滅絕師太這樣的武學宗師交流。
這樣一個既有非凡的武學天資,又有超出衆人的見識和眼光,還有足夠強大意志的人,她不當掌門,誰能當掌門?
到了這時,丁敏君徹底死心了、服氣了。
這個看似柔弱斯文的小師妹,真的是超出她太多了。
然而,雖然理智上已經服氣了,認輸了。但多年執念一朝破滅,還是讓丁敏君氣結于心,心情浮躁。所以今夜見到金花婆婆,想也不想就惡語連連。
當然,這也是一種慣性,作為滅絕師太親傳弟子,有望接任掌門人之位的峨嵋派核心(自認為的),丁敏君行事一向高調甚至是趾高氣揚,隻是以往她的背後有峨嵋派撐腰,所以也不曾有什麼反噬。隻是她忘記了,現在滅絕師太已經仙逝,而有滅絕師太的峨嵋派和沒有滅絕師太的峨嵋派,真的是不一樣的。
所以,當金花婆婆出手扇了她耳光後,她沒有上前報複,也沒有用言語來回擊,既是因為新晉的掌門師妹對她而言,确有威懾力;同時也是因為這幾個耳光,多少也将她扇醒了,讓她意識到,今時的确不同往日。
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丁敏君的這種認識并不深刻,而尖酸自負的本性和掌門人之位無望的失落郁結,讓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所以,當金花婆婆再次開口後,她又一次忍不住要反唇相譏,而當掌門師妹再一次喝斷她後,她的情緒多少還是失控了——
“掌門師妹為何總是向着外人?莫不是怕了這金花婆婆?哼,你怕她,我可不怕!”
芷若氣了個半死,一時間她都不敢确認這位丁師姐是蠢還是壞。不過現在也不是深究的時候,她吸了口氣,沉聲道:“師姐若是不服我這個掌門師妹,事後大可當着衆師姐師兄面前理論。隻是此刻,既然鐵指環還在我手指上,就請師姐暫且服膺師妹的領導,不要做内讧之舉。”
丁敏君頓時臉皮一紅,她剛要再開口,卻見周芷若目光如刀,直視于她,心中一寒,嘴唇嚅動一番,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她們師姐妹這番話,雖然沒有大聲,但也沒有特意壓低聲音,以金花婆婆之功力,自然聽得清清楚楚,她眼中一亮,溫聲道:“原來尊師圓寂之時,已定下了繼任的掌門人,那好極了。是哪一位?便請一見。”言語間已然客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