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陸宜洲沒少被各家小娘子撩撥,無師自通沒有女人抗拒得了男人的錢财、門第,如同沒有男人抗拒得了女人的美貌。
小露一手财力不止讨好祖母,也存一點其他小心思。
未料并沒能收到想要的效果。
陸宜洲悶悶不樂。
“伯母說你鮮少來這邊,還從未逛過大昭寺,”他面色如常,“我帶你去後山逛逛。”
大瑭的寺廟免徭稅,大昭寺的和尚不愁吃喝便留一半田地種花待客,一半自給自足,使得不少香客趨之若鹜。
這日,後山便被陸家七郎包下,閑人免進。
虞蘭芝近年不是練拳耍棍便是苦記詩書,去年又忙于齋娘考核,極少僅是為玩耍出門,乍一見到後山的姹紫嫣紅,整個人的魂兒霎時都要飄起。
仿佛墜入一池芬芳波濤,玫瑰如浪起伏。
她興奮的瞳孔放大一圈,小臉明媚到發光,輕快身影一步便越過田埂。
翻揚的粉紗帔子随風調皮拂過陸宜洲手背,像是火燎了一下,他縮回手,負在身後。
“春櫻,秋蟬,快來呀!”虞蘭芝嗓音清糯。
“娘子,慢些兒,小心尖刺紮手。”貼身婢女快步追上圍擁着她采摘玫瑰。
主仆三人有說有笑。
陸宜洲獨自坐在薔薇花架下,默默看她嬉鬧。
日頭越來越曬,虞蘭芝才不得不随陸宜洲進屋涼快。
大昭寺做花卉營生自然就有招待紅塵客的别院,院中珍馐美馔應有盡有,掌勺的自然也是紅塵的廚子。
口味完全不輸外頭名店。
世上究竟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驚喜。
“驚喜多着呢,下回再帶你去個更好的地方。”陸宜洲得意道。
“沒想到你這人還怪大方。”虞蘭芝随口應酬一句。
陸宜洲抿唇淺笑。
午膳的菜式南北大雜燴,旨在突出鮮美二字。
尤其荟時鮮,破塘筍的甘甜直沖天靈蓋,一口下去,幾乎要忘記所有煩惱。
虞蘭芝開心地墊了墊腳兒。
就連最家常的釀白玉也比自家的更嫩滑入味,裹着新鮮彈牙的蝦仁,她不禁連用兩塊。
陸宜洲噙笑看着她,示意布菜的婢女再給她置上兩塊,一共也隻有四塊。
虞蘭芝問道:“你不吃嗎?”
陸宜洲“嗯”一聲,“你吃,那麼瘦。”
虞蘭芝的臉色微變,淡淡道:“說得好像你不瘦似的。”
“我确實不瘦。”陸宜洲回。
虞蘭芝悶頭用飯。
陸宜洲不知說錯了什麼。
飯後的甜水飲子略普通,殊不知茉莉窨茶才是重頭戲,茶葉乃雨前龍井,抿一口唇舌生香。
虞蘭芝想到阿娘一定會喜歡,“師父,給我包四罐茉莉窨茶。”
小沙彌彎腰應是。
“窨茶做法很簡單,你若喜歡我可以教你。”陸宜洲突然道。
虞蘭芝暗暗咋舌,“你連這個都會?”
陸宜洲道:“我經常陪阿娘窨制。”
隻要他想學就沒有學不會的。
虞蘭芝讪讪幹笑,自己曾學過一段時間,卻總也記不清要領,笨得吐血。陸宜洲所謂的“簡單”令她無地自容,卻不願露怯,佯裝瞧一瞧日影,迅速換個話頭,“我看天色尚早,不如釣會魚再歸家。”
陸宜洲說行。
去年還對他揮拳的人,今年以未婚妻的身份坐在他身畔垂釣。
兩岸清風和煦,濃蔭匝地。
陸宜洲不禁再次看向虞蘭芝,她的帷帽紗簾随風而飄,透明紗片向後撩在背上,如同披着雲霧的仙子。
虞蘭芝以指抵在唇峰上“噓”了聲,“别動。”
陸宜洲那隻試圖拂她肩上落葉的手便頓住。
她的魚鈎在晃動,猛一發力向後甩,好大一尾鲫魚滿地撲騰。
“看,我比你厲害!”她有很強的勝負欲。
他一條也未釣上。
陸宜洲慵懶道:“那是,誰能厲害過你呢。”
“酸!”虞蘭芝撇撇嘴。
回府的路上,她悄悄塞給他一隻荷包。
“不是吧,這麼主動。”陸宜洲揚起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虞蘭芝擋住他,“先别拆,回家再看。”
頭一回相約就送荷包,怪不好意思的。
陸宜洲心跳得很快,“好。”
當男子收到期待的暗示,内心深處的不安分随之逐漸暴露,他大着膽子握住眼前的小手,綿綿的像雲,頭皮也跟着發麻。
虞蘭芝杏眸驚閃,“你幹嘛?”
陸宜洲的耳朵微紅,柔聲細語道:“你能不能小點聲……”
她用更大的聲音嚷嚷,“你抓我手幹嘛?”
“是你先伸過來的。”
“我伸手又沒讓你抓。”
“為什麼不能抓?”
“你缺心眼吧……”
她用力甩開他的大手。
陸宜洲連白皙的脖頸也紅成一片。
哪有這樣的,先勾引他,又推開他,耍他玩兒呢!
回府後陸宜洲鑽進書房忙不疊打開荷包,并沒有女兒家香香的絲帕,隻有四張皺巴巴的銀票,整好二百兩。
像是一盆冰水劈頭澆滅了他燃燒正旺的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