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眼鏡下的眼神過分的平靜,但很明顯不贊同燭慕的所作所為。
“不過我說的是你,燭先生——不僅低燒、過度勞累,還進食不足,體力流失嚴重,甚至陷入昏迷,連我給你紮針都沒醒過來。我也隻能先給你挂瓶葡萄糖補充□□和能量……昨天晚上被祁總逮了個現行,你有大麻煩了,燭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燭慕的錯覺,他總覺得梁尋年的語氣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應該是錯覺吧,梁醫生這麼正經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對他可憐的病人幸災樂禍。
梁尋年把他手上的針管拔了,熟練地按上無菌紗布。
燭慕正想詢問他祁非在哪裡,下一瞬就看見某人神色冷硬地端着餐盤從門外走進來,下颌線明顯呈緊繃的狀态。
見燭慕醒來正靠在床頭和梁醫生說小話,祁非并不意外地收起床頭櫃上的紙和書,放下餐盤,隻拿起一塊白色墊巾準備放在燭慕胸前。
燭慕還沒等他“伺候”自己,“唰—”一下從床上彈起,眼神飄忽,臉頰上不知是燒的還是尴尬的,泛起薄薄的紅暈,開口滞澀得很:“我覺得我生活還能自理……”
祁非聽懂了他的意思,保持一臉冷漠的表情收回了墊巾,替他盛了小半碗飯,又問他要吃什麼。
“……我能不吃嗎?”燭慕隻瞥了一眼餐盤就立刻收回視線。
“不行。梁醫生說你現在很需要補充維生素C,所以我特地讓人送來了全蘿蔔宴。”
燭慕默默失語:真的嗎?醫囑精确的聽起來好像隻是在捉弄他呢——
鐵面無私的祁邢官闆着臉,擺出一副說一不二的姿态:“你想吃胡蘿蔔炖牛肉還是白蘿蔔肉片湯?”
燭慕一點沒猶豫:“我想吃樓下超市兩元一包的蘿蔔榨菜!”
“我很高興你能喜歡喝蘿蔔湯。”祁非堅定地為他盛了一大碗白蘿蔔遞給他。
“……”這種耍無賴行為燭慕總覺得似乎不久前在誰身上看見過。
哦,好像是他強制要求祁非吃馄饨的時候。
打不過強權隻好屈從于強權,燭慕極不情願接過碗,擰着眉毛,喝了小半碗蘿蔔湯,就把碗放回桌子上,推得遠遠的。
随後一副被蘿蔔虐待荼毒過的樣子,失力地躺倒在卧室的床上,一點生氣也沒有地喃喃自語:“虐待病人啊……”
說完,他瞄了一眼祁非的臉色。
祁非臉皮繃了又繃,最後實在沒繃住失笑的表情,于是改為懲罰性地揉亂他額前的碎發。
明明這麼挑食,昨天卻面不改色地吃了那盤黑乎乎的炒黃瓜,現在這麼聽話,大概是因為沒照顧好自己覺得心虛了,才壯士斷腕接下了這碗“懲罰”吧。
祁非對他總容易心軟,謀劃了幾個小時的“懲罰”也就這麼點到為止。
他話鋒一轉:“梁醫生,我記得你好像是帶了皮蛋瘦肉粥來探望燭慕對吧。”
聽到這話,梁尋年内心瘋狂吐槽:看什麼玩笑……又不是我老婆生病,我帶那玩意兒來幹嘛?
梁尋年實誠的嘴:“啊,祁總,你說的是皮蛋瘦肉粥啊,你不說我差點就忘了——我去拿進來。”
他站起身,留給這對夫夫一點私人的交流空間。
祁非于是坐在了梁尋年的位置上,替燭慕拉上被子,把他的上半身全部埋進被子裡。
趁着燭慕無力反抗,祁非一隻手伸進薄被裡抓住他的手,在他最放松的時候,在他的額頭上,既是情難自禁,也是不容置疑地落下了一個吻。
“你要快點好起來,燭慕。”
燭慕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反而了然地歎了口氣:“你失憶之後,反而變得很誠實呢。”
祁非能猜到燭慕指的不僅僅是他這些天的言語,更是他行為上一次又一次的逾矩,于是沉默把臉埋進他滾燙的頸側,也不為自己做什麼辯駁。
直到梁尋年撞見他們親昵現場,端着臨時從樓下買來的粥,輕咳一聲從門口走進來。
祁非擡起頭,一隻手淡定地接過梁尋年手裡的粥,另一隻手依然在被子底下抓着燭慕。
梁尋年收拾了所有醫用品後,就告辭離開。
祁非舀了一勺粥遞到燭慕嘴邊,但在燭慕平靜卻又沒有任何動作表示的眼神示意下,他隻好再一次遺憾地把碗遞給了燭慕。
燭慕也不再提出更多要求,頂着祁非“灼熱”的目光,幾口喝完粥。
飯後,一通電話打到了祁非手機上,燭慕端着碗瞥了眼,看見來電人是餘秘書,随即便見祁非握着手機站了起來。
祁非神色不變地“嗯”了幾聲,不久就挂斷電話。
被子下的手收了回去,又接過空了的碗勺放在餐盤上。
他耐心地替燭慕掖好被角,仔細叮囑道:
“餘秘書讓我去處理一些重要的事,你在家好好休息。學校那邊病假我已經給你請好了,下午工作完我就會回來。廚房先不急着收拾,我昨天已經讓餘秘書找人換一套新的廚具過來。”
燭慕淺淡的“嗯”了一聲,也不知他有沒有聽到。
祁非為他拉上了陽光正對着的大窗簾,随即拿起西服外套向門外走去。
燭慕神色複雜地目送他背影遠去,又在昏暗無光的房間裡垂了會兒頭,最終身子埋進被褥裡,倒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