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國舊俗,春夏秋冬四季皆有一場圍獵,但皇家子嗣稀薄,身為宮裡唯一的皇子的謝長歌自小就養尊處優,受不得風吹日曬的苦處,因此騎射水平隻堪堪入目。
若是旁人,不善騎射倒也無傷大雅,但謝長歌身為一國儲君,即便内裡是一團敗絮,外表必須要處處符合朝臣對繼任天子的期待,每年圍獵千百雙眼睛盯着,因此總不免挨皇帝的訓。
會豐樓一聚後,謝長歌就被太傅拘在東宮,臨時抱佛腳。但太子心亂,滿心都是自己在宮外見到的鳳眼美人,根本沒有片刻時間在認真練習。
謝長歌的邀請剛一說出口,楚玥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隔日謝長歌讓時軒備了馬,在清風小築的門口等着楚玥。
楚玥獨自前來,身邊并未跟着唐中。兩個人獨處讓謝長歌心生歡喜,但他卻仍是裝模作樣詢問道:“唐公子怎麼未來?”
“師哥說自己武藝不佳,跟着也無事可幹,因此不願意前來。”楚玥解釋道。
謝長歌表面遺憾,内裡卻心滿意足地上了馬,時軒将另外一匹馬的缰繩遞到楚玥手中。
楚玥摸了摸謝長歌帶來的白馬,覺得無比懷念。當年他在湘江岸邊,隻身沖破重圍,橫掃千騎的時候,也是騎着這樣一匹白馬。
他不想再有戰亂,卻仍常常想念戰場上與将士們把酒言歡的自己。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湘水邊的風總是将戰旗卷起,将士們圍在營地,用身子為燃燒的篝火擋風,借着月色高聲唱着思念故土的歌。
可惜再也回不去那裡。
大約是謝長歌提前讓人清了場子,校場上沒什麼人,隻有備好的弓箭和靶子。時軒給謝長歌遞來弓箭,謝長歌又把弓箭轉交給楚玥,朝他微笑:“子钰,請吧。”
他也好奇眼前武功不凡的美人真正實力到底幾何。
楚玥接過弓箭,随手拉了下弓弦,随後搖頭道:“輕了。”
謝長歌挑眉,命人給他換了把重弓。楚玥拿起新換的弓箭,似乎仍不太滿意,微微蹙起了眉頭,但他沒再繼續挑剔,拉弓的手像撥弦的樂師,帶着渾然天成的美感。
雕弓如滿月,一陣清風吹來,帶了幾片青翠的葉子,輕撫過楚玥發梢。
墨發随風起,英雄正年少。
離弦之箭在半空留下了一道極其犀利的痕迹,直中靶心,楚玥放下弓箭,嘴角帶笑,意氣風發,帶着傲氣轉頭看向謝長歌,但話語裡卻滿是謙遜:“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謝公子……不是,故之,該你了。”
謝長歌不太好意思在楚玥面前出醜,但向對方讨教騎射之技卻是自己主動提出來的,不可能找借口逃掉。箭頭歪歪斜斜地離開弓弦,在到達箭靶之前就落在了地上,箭頭連泥頭都未能沒入分毫。
有點兒丢人,謝長歌自己先笑了。
楚玥也掩唇輕笑,他竟不知道要從何教起。這人說自己騎射不佳,原來不是在扯謊。謝公子身處重武輕文的北朝,在朝中的日子過得大概也不算好。
楚玥從挽弓教起,卻發現謝長歌的底子實在太差,手臂力量不夠,又沒有多少經驗,在獵場上很難瞄準獵物。
楚玥有心教他,但無力回天,隻能把自己在戰場上琢磨出來的投機取巧的法子傳授給謝長歌。謝長歌聰明,現下認真去學,聽楚玥講完也就差不多會了,一天過去,竟掌握了些許關竅,射出的箭勉勉強強能附在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