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歌和古爾真在門外僵持了不知有多久,直到一聲嬰孩的啼哭打破了清晨的甯靜。
唐中伴随着啼哭聲,一腳踢開了門,沉默地走到謝長歌面前,用沾滿鮮血的手,朝着他狠狠地掴了一掌。
謝長歌沒有反抗,隻是下意識地用手掌去觸碰了一下幹涸在自己臉上的血迹,随後近乎乞求地說道:“讓我見見他,讓我見見子钰。”
“你還有臉見他?”唐中擡腳想踹謝長歌,卻被趕來的時軒擋住了。
時軒把謝長歌護在身後,朝着眼前二人威脅道:“唐公子可是想在長安城裡跟太子動手?”
古爾真抱住了唐中,安撫性地吻了吻他的鬓角,低聲對他說:“阿中,你冷靜冷靜。”畢竟還是在謝長歌的地盤上,把人惹急了,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
唐中摟緊了古爾真的腰,垂着頭掉下了眼淚:“子钰……子钰他,都是因為謝長歌……都是因為他……我好好的師弟,給了他才幾天,就被他磋磨成了如今的樣子……”
服侍的下人從裡間出來,快步走到唐中面前,低聲說道:“楚公子說讓他進來。”
唐中死死地咬着下唇,幾乎要把自己咬出血來,他松開了古爾真,發了瘋似的推開護住謝長歌的時軒,惡狠狠地瞪着謝長歌說道:“滾去見他最後一面吧,說些好聽的,别讓他臨走前還因為你傷心……”
“你在說什麼?!”謝長歌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為什麼會聽不懂唐中說的話。
“我說他要死了,都是因為你,你害死了我師弟……”唐中的聲音,如同厲鬼般,萦繞在謝長歌的耳畔。
“不可能……不……不可能……”謝長歌眼前一黑,吐出一口血來。
不可能,子钰不可能會死的,昨天分開前還是好好的,好端端的人,怎麼能說死就死了呢?
謝長歌抹掉了嘴角的血迹,隻走了一步,就倒在了地上,随後又踉跄着起身,軟着雙腿,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那扇門。
房間裡充滿了濃重的血腥氣,像是煉獄一般,楚玥躺在榻上,臉上泛着灰死的白,氣若遊絲的模樣,令人觸目驚心。
“子钰,子钰!”謝長歌幾乎是爬着來到楚玥身邊的,他雙膝癱軟,隻能跪坐在床榻邊,蹭了蹭從自己臉上沾到血迹的手,輕撫上楚玥的臉。
不過一夜而已,子钰怎麼變得如此憔悴?
“是個男孩,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臨淵……就叫他臨淵好不好?”
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不就是自己前半生在金陵、在長安的寫照嗎?
本以為離開了金陵,離開了自己原本無比在意的那些親人,去異國他鄉做一個尊貴的傀儡,就再也不會失望和傷心,沒想到還是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謝長歌這才注意到,有個小小的孩子躺在楚玥的身邊。這孩子太小了,臉還沒有手掌大,又紅又皺,還帶着水氣。小家夥已經止住了哭聲,小手張牙舞爪地動着,嘴巴似乎在吮吸着什麼。
這是他們的孩子,他們期盼了許久的孩子,可他的到來,卻要帶走自己最愛的人。
“臨淵……”謝長歌喃喃地重複着楚玥的話。在小院裡聽着楚玥疼了一夜,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夠疼了,卻沒想到一切才是剛剛開始。一場痛徹心扉,至死方休的折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