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廟裡,楚氏先祖的畫像高懸在牆壁之上,卻沒有一個人能救下倒在血泊中的楚琋。
楚玥聽到動響立刻往殿内趕去,拿下了刺客,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楚玥十多歲就替四哥上了戰場,殺過很多人,也見過上一刻還在把酒言歡的袍澤下一個瞬間就死在自己的面前,但卻是第一次覺得死亡是這麼一件慘烈而又冷酷的事情。
太醫匆匆趕來,卻又紛紛搖頭,楚琋被一劍貫穿了心脈,誰也救不下來。
楚琋大口大口吐着殷紅的鮮血,分明還活着,卻不得不被迫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即便知道這樣做是沒有用的,楚玥依舊用雙手捂着楚琋的胸口,拼命地想要為對方止血。如果此時此刻師哥在的話,或許有望救下四哥一命,但世事就是如此,“不湊巧”三個字,總是在最不湊巧的時候出現。
“子钰,替我,照顧好桃娘,還,還有麒兒跟麟兒。”楚琋将楚玥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拿開,緊緊地握着它們,眼中隻剩了乞求。
這輩子,說到底也沒有什麼遺憾,隻是沒能和桃娘白頭到老,看着孩子們長大,到底心有不甘。把妻兒托付給二哥,他不放心,楚琋清楚,兄弟幾個裡,唯有從小遠離深宮的楚玥才是真正重情重義可以放心托付的人。
“昭泰安五年,上崩于眠龍殿,谥文德,同年,誅華王玦,玦門客謀行刺事,未成,誤戮榮王,榮王薨,帝踐祚,改年号建明。越明年,南蠻亂,先帝六子玉南征,大勝,封甯王。”
長安,東宮,持身殿,謝長歌低聲讀着手下送來的信件,蹙緊了眉頭。
本以為南疆三十六蠻部會借着南朝政權更疊的間隙,好好鬧上一場,使南邊元氣大傷,大離可以趁機補上幾刀,沒想到不知從哪裡冒出了個六皇子,一舉就把南疆平了,半點兒空檔沒有給大離鐵騎留下。
“那個楚玉,是個怎樣的人?”謝長歌折起信件,漫不經心地朝身時軒問道。
時軒将自己知曉的情報悉數告知了謝長歌。
六皇子楚玉,據說是南邊老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早年間過得很苦,直到老皇帝病死前才被認了回去,并出乎意料地得到了朝廷的接納。
“聽說楚玉文武雙全,骁勇善戰,是個殺伐果決的狠角色,三十六蠻部給他取了一個诨号,叫飲血太歲。”
文武雙全嗎……謝長歌眼前出現了一個背影,某些深埋的記憶,再次浮了出來。
“那個楚玉,樣貌如何?”
時軒:“據說南朝的那位六殿下,少時曾遭遇大火,差點死在火中,人雖救了過來,但容貌全毀,平日裡隻能以面具示人。他早已成家,有兩個兒子。”
謝長歌苦笑,是自己想差了,子钰早都已經死了,葬在皇陵,是自己親自送過去的,就算是故人魂歸,也不可能重回朝堂。
聞說金陵百姓極敬重六皇子,楚玉回城前萬人空巷,繡帕被抛了滿身,似乎連百姓也是健忘的,都隻知道踏平三十六蠻部的飲血太歲,誰也不記得曾經平定長沙被編入歌謠的楚郎。
“十年過去了,我有時候總在想,這世上,記得他的人,是不是隻剩了我?”謝長歌眼角帶淚,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