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人是鬼?”時軒話說出來,手已經抖得不成樣子,險些将火把掉在地上。
“罷了,沒意思。”楚玥自知再逃不過,扔了手中暗箭,轉身朝謝長歌說道,“為了瞞着北朝,當了這麼多年别的人,真的沒什麼意思。”
愣住的人這回變成了謝長歌。
一雙鳳眼,兩片薄唇,眼尾小痣。十年光景,想了無數次這張面孔,連做夢都不敢輕易夢到。
今日中元,眼前人似乎真的是乘風而來的幽魂,但……幽魂也是會流血的嗎?
來薊城前,楚玥設想過,如果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幸暴露,謝長歌會有什麼反應,猜他或許欣喜若狂,也或許怒而質問,亦或者這麼多年過去,從前的那些事,早都忘了一幹二淨,釋然地朝自己笑笑,說上一句“原來還活着,那也不錯”。
但沒想到設想中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
謝長歌隻是露出了萬分溫柔的笑容,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人緊緊地擁入了懷中。緊到楚玥幾乎融入對方的血肉,與之合二為一。
接着,楚玥聽到男人在自己耳畔輕柔的聲音。
“今日中元,子钰肯再來見我一次,我真的是太高興了。但你這次不要跟上次一樣走得太早,多陪陪我,好不好?”
這聲音帶了幾分委屈,似乎在控訴,但委屈之下,埋藏了無邊的溫柔,像一塊遍布草木的沼澤,令人不經意地深陷其中。
“子钰,你在黃泉再多等我幾年好不好?等到淵兒可以接過重任,我就去找你,下輩子就跟說好的一樣,讓我好好彌補你。”謝長歌太急了,似乎生怕楚玥投胎轉世,不再願意等着自己。
說好的?誰跟你說好了?楚玥隻覺得可笑。當年相伴時,沒見過他這般癡情,若是真的到了願意生死相随的地步,他們之間為何會有如此之多的嫌隙,為何會逼得自己甯願抛下臨淵也要離開長安?
但楚玥又笑不出來。
從前的事情過去太久,自己都已經不再耿耿于懷,謝長歌這副模樣,到底又是在演給誰看?
楚玥掙脫了謝長歌的懷抱,刻薄地說道:“謝長歌,沒必要了。想必你也聽說了,甯王在金陵已經娶了妻,有了一雙兒女,過去的事,你有錯,我也有,都放下吧。”
謝長歌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楚玥的話,隻是低頭看着他:“你還在怨我是不是?你走的這些年,我沒再去過妓館,身邊也沒有過一個人,我好好地教導臨淵,盡心盡責處理朝政,每時每刻都在想着你,但你怎麼……怎麼還不肯原諒我?”
謝長歌越說越委屈,忽然蹲下身子,放聲大哭了起來。
哭得可真難聽,楚玥想。
在場的人都被太子忽喜忽悲的情緒驚到了,不知所措起來。
時軒慌着去扶謝長歌,卻被謝長歌甩開。隻聽離國太子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說道:“怎麼,我哭一哭怎麼了?!平時在朝裡不能哭,到了戰場也不能哭,我他媽自己做夢,都不能哭嗎?”頗有些市井無賴不講道理的樣子。
“殿下,這……”時軒有些為難,但斟酌了片刻,還是決定吧真相告知謝長歌,“這不是夢,您快起來吧,周圍這麼些人,可都看着呢?再哭一會兒,興許遼軍都要過來看咱們的熱鬧了。”
謝長歌一臉懵逼,轉身看向周圍,臉上還帶着委屈的淚痕。隻見太子目光所及之處,所有士卒不約而同地背過身去,誰也不敢在此刻跟對方對視。
謝長歌默默掐了一把自己的臉,似乎确實感受到了疼痛……
現在不是做夢?!
“不,不是做夢???”
楚玥沒辦法,拽住謝長歌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讓對方感受自己的心跳。
“活的,弄明白了嗎?”
謝長歌沒回答他,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