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晌午,謝長歌果然如走前說的那樣,再次來了楚玥的帳子,連哄帶騙地将人帶回了離軍營地。
空無一人的離軍主帳内,楚玥挑眉,回頭看了眼走在自己身後的謝長歌:“是你告訴我淵兒要見我,我才跟你來的。”
謝長歌蹭了下鼻尖,笑道:“别急,淵兒确實要見你,但他去了古爾真那兒,過會兒才能回來,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走出去後又不太放心,半道折返再次叮囑了楚玥一遍。
楚玥沒信謝長歌的鬼話,但對對方到底又打算幹什麼有幾分好奇,便如其所願老老實實地留在了帳中。
侍從進來為楚玥倒了盞茶。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竹香。
淡黃的茶水裡,漂着一片狹長的竹葉,恍若清荷山間的二月天,露水挂滿翠竹,鳥鳴響徹林野,竹林山道邊,走着兩個挖筍歸來的少年。
可惜當年的少年,再也不喝竹葉泡的茶。
“還有别的嗎?”楚玥問。
侍從為難地搖了搖頭:“回甯王,我們殿下從來隻喝竹葉茶。”
“知道了,你出去吧。”侍從聽令離開後,楚玥摘下遮擋容顔的面具,對着眼前的茶盞發愣。
他想起師哥說過,謝長歌完全活成了自己當年的樣子。可自己當年到底是什麼樣子,楚玥早忘了。
半柱香後,謝長歌手忙腳亂地捧進來一碗面。湯底是豬骨炖的,但沒有絲毫的腥膻,風味濃郁。奶白的骨湯配着長安傳統的拉面,面間碼着鹵好切片的豬肉和一枚荷包蛋,零星蔥花撒在上面,不由令人食指大動。
但楚玥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轉而朝謝長歌問道:“你今天到底想做些什麼?”
“子钰你忘了?今天你生辰。行軍在外,舟車勞頓的,沒什麼好菜給你,吃了這碗長壽面,一年都順順遂遂的。”謝長歌捧起雙箸,遞到楚玥面前。
楚玥沒有去接,他甚至也是剛剛才想起來,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從前師父師哥在,自己的生辰總有人惦念操辦着,人不多,卻熱熱鬧鬧的。後來回了金陵,五殿下的生辰宴上客似雲來,但浮雲遮眼,都是假喧嚷,真孤寂。到了長安的那一年,自己剛剛嫁入東宮,夫妻舉案齊眉,生辰那日更是溫馨。
後來呢?
漂泊之人,連年節的到來都常常後知後覺,更遑論去慶祝一個除了自己誰也不知道的日子。
“子钰,嘗嘗好不好吃吧。”謝長歌堅持捧着筷子,将面碗朝楚玥身邊推了推,臉上挂了幾分忐忑,如同少時等待太師考校自己功課時的樣子。
“不必了。”楚玥說,“我夫人愛吃醋,我吃了你的面,她會惱我的。後宅不甯,可比前朝動蕩厲害多了……不好意思我忘了,後宅争風吃醋的那些事情,太子殿下該是比我清楚。”
又在舊事重提了……還嘴硬說自己早不在意當年。
謝長歌忍着心疼,身子前傾,突然靠得楚玥很近,低聲在他耳畔說道:“楚子钰,我還是那句話,你哪來的夫人?”
“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即便被拆穿了謊言,楚玥依舊嘴硬。
“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謝長歌冷笑,“你這輩子,唯一一次三媒六聘,怕不是嫁進東宮給我當妃的時候。”他受夠了像現在這樣,無論自己做什麼,楚玥隻一味逃回自己殼中,既不敢向前,也不願意往後多退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