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嫣輕輕敲門後推開,端着水杯和藥盒進來,看見兩個少年正扭作一團搶本子。
見韓嫣進來,權至龍慌忙坐直,後腦勺磕在書架邊發出悶響。
"退燒藥睡前記得吃。"韓嫣把玻璃杯擱在沒蓋筆帽的鋼筆旁邊。
她轉身時頭發掃過台燈暖黃的光暈,帶着促狹笑意挑眉:“剛在門口就聽見‘女朋友’什麼的,怎麼,至龍和詠裴想談戀愛了嗎?”
權至龍耳尖蓦地泛起潮紅,手忙腳亂去扶歪斜的馬克杯:“啊尼啊尼!我現在事可多了,哪有時間談戀愛!”
他突然頓住,抓起攤在樂譜堆裡的筆記本往前遞:“nuna來得正好!幫我看看,我這歌哪裡感情不真摯了?”
泛黃紙頁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韓嫣就着台燈光暈俯身細看。
少年潦草的字迹間擠滿修改符号,某句"生死相隔的愛"被紅筆重重圈起。
她指尖撫過那些力透紙背的筆痕,突然意識到這哪裡是普通筆記本,這是權至龍儲存靈感的秘密花園啊。
權至龍也分出一半耳塞給韓嫣聽。
當半隻耳機貼上耳廓時,demo前奏像夏日驟雨般傾瀉而下,權至龍輕咬下唇緊盯着她的表情。
說實話,雖然還不是完整的歌曲,但要韓嫣說,這要是放在後世短視頻流行的年代,這段30秒的音頻已經足夠在抖上爆火個幾百遍了。
看着權至龍期待的眼神,韓嫣也凝神仔細結合歌詞聽人聲演唱部分。
“副歌部分是不是少了點...”,韓嫣摘下耳機,輕輕指向歌詞本上其中一句。
“這句‘跨越生死的愛情’,明明是很沉重的感情,但是聽起來就感覺,甚至不比跟朋友吵架更難過。”
權至龍呆滞地望着那句被批注刺眼的歌詞,突然把臉埋進臂彎哀嚎:“難道真的要像電影裡那樣失去愛人才能寫情歌嗎?”
韓嫣被少年炸毛的模樣逗得笑出聲,拍了拍權至龍的肩膀,“也可以寫自己的感受,你感受到的就是最真實的。比如第一次站上舞台時的心情,或者...”
她垂下眼眸,聲音突然放輕,“或者等待重要的人時,每一次看時間的感受。"
窗紗被夜風掀起漣漪,權至龍怔怔擡頭,慢慢眼前開始潮濕,仿佛又回到他抱着玫瑰焦灼等待的那個雨天。
……
江南區周末人來人往,韓嫣下車時被熱浪撲了滿臉,看着眼前絡繹不絕的人群,微微眯眼。
這麼多人啊?二姐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店内已經限流,門口拉起圍擋,但仍排着拐彎的長隊,穿露臍裝的女孩們正對着手機整理妝容。
她壓低棒球帽檐,給二姐撥電話:“二姐,店門口好多人啊,我從哪兒進啊?"
二姐的聲音從聽筒傳出,“素珍你已經到了嗎?我後門沒鎖,特意給你留的門,你從那兒上來吧。”
後門鐵梯還沾着清晨的露水,韓嫣扶着欄杆往上走。
二樓工作室的門虛掩着洩出涼氣,她閃身進去時帶起一串風鈴叮當,正在理貨的實習生擡頭笑道:“芝英姐在會議室接待客人呢。”
韓嫣環顧四周,工作間裡堆着未拆封的服裝箱,人台模特歪在牆角,脖子上挂着"不要碰"的硬紙牌。
韓嫣推開最裡面的一扇門,這裡可是二姐的“寶庫”。
最裡面的這間通常放着二姐在世界各地最新采購的時裝,一部分會放進買手店裡售賣,一部分則留作自己收藏。
推開最裡間那扇胡桃木門時,韓嫣習慣性屏住了呼吸。
這個四十平米的私密空間永遠氤氲着雪松與羊絨交織的暖香,整面牆的定制衣架上錯落懸挂着當季高定。
陽光被三層遮光簾阻擋,屋内昏暗得仿佛時間也凝滞。
曾經她也向二姐抱怨過,遮光簾太厚了都看不清裡面了,或者把燈光調亮一點也好。
二姐卻隻是笑着用指尖輕點感應開關,讓那束恰到好處的冷光将滿櫃珠寶映得星河璀璨。
此刻她的目光被玻璃櫃深處的新藏品抓住。
鑽石鍊條在黑色天鵝絨上蜿蜒出靈動的蛇形,尾端懸垂的鴿血紅寶石在呼吸間流轉着血色漣漪。
很獨特的項鍊啊,但是搭配起來有點難度。
但她突然迸發出一個想法,也不一定要戴在脖子上嘛。
韓嫣的指尖懸在防彈玻璃上方虛劃兩下,突然轉身将發髻散開。
當她将冰涼的鍊身貼着頭發遊走時,鏡中人也被寶石點亮——碎鑽在栗色卷發間若隐若現,紅寶石恰巧垂在耳垂下方,仿佛剛從皮膚裡滲出的朱砂痣。
門鎖"咔哒"發出輕響,韓嫣也循聲回望。
當李芝英帶着客戶推門而入時,看見的便是這幅畫面——
通道盡頭的射燈勾勒出妹妹側臉的剪影,蛇形項鍊正纏繞在她蓬松的栗色卷發間,那顆紅寶石恰巧垂在耳骨下方,随着轉頭的動作在鎖骨投下一抹搖曳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