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攝影師猛地直起身——陽光正斜切過襯衫挺括的肩線，收腰設計在動态中繃出漂亮的扇形褶皺。

韓嫣左手拎着報紙在街頭翻看，右手勾着棕色公文包帶子的模樣，活脫脫是剛結束加班來買咖啡的都市女郎。

“頭再低十度！”快門聲中，有楓葉飄進她敞開的公文包。

第三套衣服與前兩套的日常風格截然不同。

二姐反複翻着拍攝方案強調，“這套要拍出雜志封面的高級感，是提升‘X’品牌調性的關鍵。”

重返李芝英工作室的鑄鐵陽台時，夏日午後的日光正斜斜掠過紫藤花架。

李芝英抖開防塵罩，銀河碎屑簌簌落了滿地，她忍不住向妹妹誇耀這件禮服。

“這上半身綴着的可不是普通亮片，是我找意大利工匠手工縫制的貝母薄片。”

當韓嫣套上漸變紗裙，好像忽然漫起早春山霧。

衆人都忍不住贊歎，紗裙鵝黃到青綠的過渡像極了新芽抽枝的瞬間，堪稱夢幻。

“頭發要再盤高一點！”

造型師把韓嫣的栗色長發燙出波浪，堆到頭頂，卷發棒的熱氣熏得她後頸發燙。

“發髻再松些，留兩绺碎發。”二姐過來伸手調整鈴蘭頭飾的位置。

十幾分鐘後，長發就被盤成慵懶的髻，栗色的發卷間遊走着幾朵白色綢緞鈴蘭。

韓嫣摸着頸間疊戴的兩串珍珠項鍊，看化妝助理往自己小臂套上雕花銀環，金屬貼住皮膚帶來細小的戰栗。

原本按拍攝腳本該捧着精裝書的，但韓嫣一上沙發就無意間把書踢到了腳邊。

她側卧在米色絲絨沙發上，下身紗裙也在沙發上層層疊疊，像揉皺的雲霞。

這個意外反而讓攝影師眼睛發亮，“就保持這個松弛的狀态。”

她順勢取下頸間的一條長珠鍊，纏繞在指尖。

“咔嚓”聲響起時，韓嫣指尖勾連着珠鍊，眼神凝視着鏡頭，像午後在窗台玩耍曬太陽的布偶貓，優雅又狡黠。

鏡頭隻取到韓嫣的上半身，攝影師卻已經興奮地連按三次快門确認畫面——這絕對是他今年年度作品集裡值得置頂的傑作。

權至龍原本斜倚在陽台欄杆上聽歌，餘光裡忽然掠過一抹流動的白——韓嫣側卧在沙發上調整姿勢時，腳尖從紗裙裡踢出。

露出的除了被尖頭白鞋妥帖包裹的足尖，還有一截線條流暢的腳踝，在日光下白得驚人。

素銀腳鍊随着她曲腿的動作滑進陰影，又在紗料拂動時重新浮現，像是藏在貝殼裡的珍珠忽隐忽現。

等他反應過來時，手機相冊裡已經多了幾張連拍。

最後那張恰好捕捉到腳背弓起的弧度，繃緊的肌膚下透出淡青血管。

在層疊輕紗、重工沙發和開至荼蘼的花朵等華麗背景的襯托下，顯得纖細又脆弱。

“太棒了！”

拍攝組還在圍着監視器歡呼，誰都沒注意角落裡權至龍迅速鎖屏的動作。

後頸滲出的薄汗被穿堂風掠過，他擡手蹭了蹭發燙的耳垂，假裝在研究陽台外那株開得過盛的紫藤花。

這感覺很陌生——就像明知不該，卻本能地按下了快門。

或許隻是人見到美景的沖動罷了，他盯着花瓣上忙碌的蜜蜂想。

就像街拍攝影師總會本能追逐轉瞬即逝的光影，和櫥窗裡值得記錄的穿搭一樣。

和拍花拍鳥也沒有什麼不同吧。權至龍握着發燙的手機。

暮色漸濃時，韓嫣換回自己的衣服，轉身卻見權至龍仍杵在廊下，紫藤花影在他側臉投下斑駁的暗紋，連肩頭落了片花瓣都渾然不覺。

韓嫣踮着腳走近，掌心剛一觸到權至龍肩頭，他就猛地顫了下。

“至龍，想什麼呢？”

權至龍倉皇回頭，後頸碎發擦過她指尖，看清是韓嫣後又笑道，“在想……等會兒吃什麼。”

韓嫣覺得他心不在焉，但也沒細想，晃了晃手機，眉眼彎彎，“今天有人請吃飯！就在這邊不遠的一家日料店。”

“還記得金允荷xi嗎？上次在梨泰院的酒館我們都見過的。”

權至龍點了點頭。

韓嫣邊說邊往外走，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長在步行街上。

暮風帶起韓嫣發梢的白茶氣息，權至龍走在她身後一步，也嗅到自己身上若有似無的有着同樣的氣息。

他不動聲色調整步伐，循着香氣想靠得更近一點，但剛一擡腳又猶豫頓住，步伐于是始終踩在韓嫣拉長的影子邊緣。

漸暗的天光裡，淺淡的香氣好像織成隐秘的網，少年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們踩着滿地碎金來到店前，日料店的木格窗透出暖黃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