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計分屏跳出金色特效,他原地蹦跳着轉了個圈,朝後方休息區看,眼睛彎成月牙,“教學示範還合格嗎?我有資格做nuna的老師嗎?”
韓嫣也笑出了聲,連連點頭,“nei!小權老師好!小權老師教我!”
……
霓虹燈在暮色裡亮起時,保齡球館的球瓶撞擊聲已變得稀落。
韓嫣倚着球道看權至龍做完最後一個收勢動作,飛旋的保齡球在十号瓶前突然拐出漂亮弧線,殘餘的三枚球瓶應聲翻倒。
“好險的補中!”
她笑着鼓掌,電子計分器将橙紅餘晖折射在兩人衣服上。
隔壁球道傳來高中生們收拾運動包的響動,穿紅色棒球服的高個男生朝這邊揚起手,又被同伴拽着手臂往出口推搡。
“至龍,那是你之前說的學長嗎?他在跟你打招呼。看樣子他們等下還要去聚餐,你要去嗎?”
權至龍順着韓嫣的目光瞥了眼樸智勇的方向,手機在口袋裡震了震。
他掏出手機掃了眼屏幕,“他們要去吃部隊鍋。”
玻璃門開合的叮咚聲裡,他俯身撈起韓嫣的包,“但我想跟nuna回去吃飯。”
韓嫣也就沒再多問,“好。”
但她随即想起,周末通常是她獨處的時光。
司機和家政阿姨都休假,她要麼去米其林餐廳犒勞自己,要麼就着綜藝節目吃便利店便當。
此刻窗外暮色漸濃,她忽然想起空蕩蕩的冰箱,撲哧笑出聲,“今天回去隻能煮泡面喔。”
“我來煮!”權至龍眼睛亮晶晶地舉起三根手指。
韓嫣本意是想逗一下權至龍,然後說要不在外面吃一頓好吃的。
結果權至龍答應的倒快,韓嫣突然想起上次他做的炸醬面,面露難色,“至龍啊,要不還是我來煮吧。”
“上次隻是鍋的問題,這次絕對……”
話音未落就被韓嫣按住手腕,她眼前閃過廚房裡焦黑的平底鍋,唇角梨渦若隐若現,“還是我來吧,上次你煮炸醬面的時候……”
但韓嫣的話尾消融在權至龍驟然鼓起的臉頰肉裡,她隻好投降,“好吧好吧。但是調料我來放。”
……
傍晚暑氣漸退時,韓嫣端着熱氣騰騰的泡面鍋踏上露台。
權至龍正倚着欄杆擺弄兩罐汽水,易拉環“咔”的輕響混着氣泡翻湧聲,冰涼的罐子貼在她手背。
“上次真是意外。”
他夾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卷曲的面條裹着溏心蛋汁滑入口中,眼睛瞬間亮了,“看吧!我就說應該先放調料包......”
韓嫣握着沁出水珠的汽水罐輕笑。
木質長椅被曬得微暖,夏風掠過時捎來樓下槐花的清甜。
從露台看去,南山塔尖融在火燒雲裡,是絕佳的觀景點。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夜風掠過花叢,花瓣簌簌顫動間溢出幾縷暗香。
韓嫣指尖輕點,突然開口,“今天至龍沒有接受真兒小姐的表白嗎?”
權至龍突然被嗆了一下,眼睛睜得溜圓,看向韓嫣,“nuna怎麼知道?”
“這很難猜嗎?”韓嫣抿嘴輕笑,“不過至龍沒有接受,這個确實讓我沒想到。”
權至龍忽然湊近韓嫣,笑嘻嘻地說,“我為什麼一定要接受呢。”
韓嫣向後挪了挪,不解地蹙眉笑道,“那天下雨不是等得眼睛都紅了嗎?”
權至龍垂下眼皮,轉着手裡的汽水瓶,“傷心是很傷心的。”
月光忽然從雲層中透出。
他又看向韓嫣,“但是已經過去了。好像也沒想象中那麼不舍。”
韓嫣蓦地怔住,想起前世那些傳言——關于他若即若離的推拉遊戲,關于那些無疾而終的情愫。
她正色道,“至龍啊。人應該真誠地對待自己的心和别人的感情。”
月光在她眼底泛起漣漪,“喜歡一個人,就要一心一意。不要想着玩什麼推拉手段了。”
她默默在心裡補充,隻推不拉的話,三十歲的至龍還是孤家寡人呢。
“一、心、一、意。”
權至龍用生澀的中文重複着,忽然仰頭望月笑開,“聽起來好像古代的情人們對着月亮起誓時會說的話?”
夜風掀起他額前碎發,他看向韓嫣,“nuna也是嗎?一心一意?”
夜風掠過天台,韓嫣将吹亂的發絲别到耳後。
“是啊。”她轉頭看向權至龍時,路燈恰好将睫毛的影子投在臉頰上。
“我喜歡一個人,一直一心一意。”
浮雲遊過天際,月光在兩人之間忽然暗了半寸。
權至龍無意識摳着可樂罐的拉環,鋁皮在指尖硌出紅印,碳酸氣泡在舌尖炸開的甜膩裡,竟滲出絲縷酸澀。
他垂下眼皮,忽然不是很高興。
他知道中文裡“一心一意”的反義詞——三心二意。
中文老師說這是個貶義詞。
可是,他剛剛竟然生出一絲期望——為什麼nuna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