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飯還來不及吃,就有人匆匆來報案。在堂前見着來人時,蕭予戈和南楚杉對望一眼,她不是正在地牢裡麼?什麼時候被放出來的?
“大人,我聽他們說我被下大獄了,這是真的嗎?”
女子雙手交握,緊緊地垂在身前,“是因為我從臨洋過來做工麼?可我是在禁令發布前來的,帶我前來的大姐可以為我作證。”
蕭予戈試探性地喚道:“任小雨?”
女子回應,很快改口道:“我現在在葛家做工,大人還是叫我‘冬雨’罷。”
“你聽誰說的下獄一事?”南楚杉問。
冬雨怯道:“是葛府的侍婢姐姐們,還說彩蕪和青荽兩位姐姐也被關押了。”
“何時聽來的?”依舊是南楚杉的聲音。
“是兩刻前。”
兩刻前?蕭予戈滿腹疑雲,一刻前剛有獄卒前來禀報彩蕪三人的情況,難不成這位冬雨有移形換影的神通?
“冬雨,你認識我麼?”
冬雨瞧着南楚杉好一會兒,“您是南師爺吧?我在臨洋縣聽過您的名号,您在我們那兒可是這個呢!”
她高舉起大拇指,“要說認識,我們臨洋縣的人可都認識您。”
蕭予戈心說不對,引她走到一邊,又讓人搬了張椅子來。
冬雨起先有些推脫,但架不住蕭南二人熱情,坐下後有些不甚好意思地問道:“你們是要給我吃玉米?”
“什麼玉米?縣衙今晚隻有地瓜。”蕭予戈說。
“我們那兒有句土話‘送大棒前先給根玉米’,大緻意思是,在告訴别人壞消息前先要給他嘗點甜頭。我現在覺着,大人與師爺就是在給我吃玉米。”
蕭予戈擺手,“冬雨姑娘誤會了,我們隻是想請姑娘解疑而已。”
“大人請說。隻要是我知道,一定都告訴大人。”
蕭予戈抛給南楚杉一個眼神,對方波瀾不驚地發聲,“冬雨姑娘,本月初二戌時,你在何處?”
“初二?”冬雨認真思考,“那日我與阿清婆還有幾位長工姐姐去郊外燒香,回來後就得知小姐喪命。我那夜睡不着,還讓同屋的姐姐陪我睡覺,她還給我說了個故事。我想師爺應當也聽過罷,就是縣裡一直流傳的狐狸娶親的故事。”
初二燒香?蕭予戈心裡有些納悶,不該是初一十五麼?這環海縣怎就這般特立獨行?
南楚杉點頭,“這故事我自小便知。”
又随意問了幾個看似緊要的問題,随後就放冬雨回去。冬雨出門前再三确認,南楚杉微笑颔首,示意她能離開,還叮囑她路上小心注意腳下,冬雨連着應了兩聲,興沖沖地往來路去。
蕭予戈倚在門邊,雙手環胸,望着她身影消失在巷子拐角,這才說道:“你信麼?冬雨的話。”
“大人呢?”
“本官相信。但牢裡那位,本官卻是有些迷糊了。”
南楚杉笑,“恐怕對方另有所圖。”
晚飯過後不久,牢頭依着吩咐提任小雨來書房,蕭予戈思索良久,還是決意屏退屋内所有人,隻餘他們兩人。南楚杉面色不善,卻還是跟牢頭出去,順手帶好門。
确定腳步聲遠去,蕭予戈放下卷宗走過去令她坐下,又沏好一杯茶推近,公事般笑問道:“任姑娘,打擾你歇息,真是不好意思。”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大人就不怕傳出流言蜚語。”
“本官自認與姑娘清白得很。”
任小雨笑,“若是我讓大人不清白了呢?大人應當知曉,女子的名聲忠于一切,斷然是不會被拿來頑笑。”
說話時,她餘光掠過窗邊一眼,面上笑意加重一分,這衙門的貓果然不生分。
“毀了名聲,對任姑娘而言并非好事。”蕭予戈含笑握住手中茶杯,“不過,若是換成男子,大抵無礙。”
“大人什麼意思?”話音剛落,任小雨隻覺臉上一濕,蕭予戈竟将茶水統統潑到她臉上,好在茶水偏涼,不至于燙傷。
正想發難時,就見蕭予戈指指她的臉頰,“皮掉了。”
她冷笑眯眼,索性破罐子破摔,自下而上連着頭皮一道撕下,随手丢到地上,蕭予戈低頭瞧了瞧,居然是完整無損的人/皮/面/具,再看對方面容,是張年輕秀氣卻又令人記不住模樣的男子臉蛋,因問道:“永武鬥膽詢問閣下名姓,可是在江湖道上混迹?”
“智橋。”
蕭予戈微怔,“閣下為何扮作任小雨的模樣以身犯險?難道不怕本官将你治罪?”
“我與大人不是初次見面。大人可是記得當日曾答應過我,若我有冤來投,你必審判。”
“你,你是那日的黑衣人?你想與本官報什麼案?”
智橋似笑非笑,“我要報的可是大案。大人可敢審理?”
“本官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