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嚴寒悄然過去,又逢新春,二月人間,花開時節,風傳花信,綠草盈盈,滿園春色始盛開。
宅中張燈挂彩,下人也是個個開顔。無他,自前兩年起,每當他們家世子爺打了勝仗回來,按府中的規矩都會給各房下人賞錢,雖然不多,但也是圖個喜慶。
徐府雖說治家嚴明,規矩繁多。但無規矩不成方圓,哪家府中沒有衆多規矩的。又因徐府從不苛待下人,月例豐厚,所以下人都珍惜在徐府做事,還有給人牙子塞錢進徐府的。
光陰似箭,一晃三日就過去了。這三日裡蘭姝也沒閑着,不是在繡帕就是搗鼓花露。
蘭姝雖然得女夫子傳道受業,但是她并不擅長琴棋書畫。當初祖母見她确實沒有這方面的才學,便把女夫子辭退了。
這也是徐府下人輕待她的原因之一,衆人慣會踩低捧高,早就打聽清楚你有幾斤幾兩了。都說淩家表小姐是個空有美貌的花瓶,實則無一絲才女氣質。蘭姝聽到的這話還是小瓷給她潤色了幾遍才轉述的。
“小姐,你不知道那些下人講的有多難聽,什麼叫表小姐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納在房中每日将新鮮的花插進去的花瓶,留着觀賞罷了,污言穢語的也不嫌丢人。小姐,徐府下人欺人太甚,我們去告訴老太太,老太太最是秉公處理了。”
“小瓷,我們隻是寄住在這裡,萬不可生事。嘴巴長在别人身上,管不住他們的。”好生勸導了一番才撫平婢女的怒意。
小瓷是母親給她的,雖然不夠心細卻也是忠心無比。離别前祖母本想給她換個機靈的丫頭,但是蘭姝拒絕了,下人的忠心才是最重要的。丫鬟的缺點可以培養改掉,忠誠可培養不了,這與一個人的品行有關。
而且自己與她是從小到大的情誼,父母去世時也是她幫着去怒斥那些想來瓜分房産的壞親戚。這份忠心,不是新來丫鬟可以替換掉的。祖母也是看中了這點,最終也沒換掉小瓷,讓她跟着自己來了京城。
剛來徐府的時候國公夫人便安排了她的住處,挽棠閣。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隔壁便是徐青章的望青居。蘭姝覺得,肖氏對徐青章和自己應該都是持有眼不見為淨的态度,任他們在府上自生自滅,别去招她的眼,去她面前晃悠惹她煩就行。
這兩個院子都坐落在大房的東北方向,後面是一大片竹林,很僻靜。對蘭姝來說卻是喜歡得緊,這裡遠離塵嚣。竹林裡有一個小木屋,她時常去那待着,即使什麼都不做都很舒适。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讓蘭姝如魚得水,怡然自得。
…………
蘭姝這會叫上小瓷出門,但是去的可不是望青居,而是去老太太的木槿堂。老太太年紀上來了,她的身子并不大好,所以蘭姝除了進門那一日來拜見過,後來并沒有來院中請安打擾。
雖說人沒去請安,心意卻是送到了的,蘭姝隔三差五便送上自己清晨收集的花露送過去。是以老太太對蘭姝并不陌生,偶爾還會回送些糕點絹花給蘭姝。
那花露委實算得上好東西,天微微亮蘭姝便和小瓷去花園中采集鮮花上的露水。一滴一滴收納起來,這個過程最是磨人,兩人時時要忙活一早上。
等收集滿一瓶子了,再加入搗碎的花瓣汁液,上鍋進行蒸餾一刻鐘,就得到了萃好的花露。
到了木槿堂,還是如往常一般,蘭姝把花露拿給小瓷,小瓷再進去給院中一等丫鬟桃衣。桃衣是老太太的人,待小瓷親切,并無惡意,是以來來回回小瓷已經和桃衣混熟了。
“世子爺在裡面,這花露我晚點再拿進去,你先走吧,老太太正忙着對世子爺噓寒問暖呢。”桃衣看着眼前的圓臉小丫頭道。
“那我先回去了啊,我們小姐還在外面呢。”小瓷說完搓搓手轉身走了,準備告訴自家小姐這個好消息。
沒等圓臉小丫頭走出院子,門簾已被人從裡面掀起,隻見裡頭走出來一名身形颀長的男子,他的膚色與身上的玄色衣裳形成了鮮明對比。南風館的小倌膚色都沒他白皙,肌膚雖白卻不陰柔,鼓鼓囊囊的胸肌藏于華服之下,強壯的體魄更不會讓人聯想到他是哪家的禁脔。
一身的勁腰,這麼強壯隻怕會讓未來夫人下不了床。表小姐又是那樣身嬌體軟,哪裡受得住,如此想着,桃衣的臉上便布上紅霞,活脫脫像隻水蜜桃。
“剛剛來的是哪個院中的丫鬟?”青年的嗓音讓面前的桃衣清醒了。
“回世子,是表小姐的丫鬟,她來給老夫人送花露。”桃衣低眉順眼回道。
“她每日都來嗎?”徐青章看着桃衣手中的青瓷瓶問道,那瓷瓶高如三個茶盞,收集起來大概不易。
“表小姐基本每隔三日才來一趟的。”
“我知道了,進去吧。”說罷,便尋着那圓臉丫鬟跟了上去。
桃衣走上前,道“老太太,這是表姑娘給您送來的花露。”說罷便放置在一旁,上前給老太太捏腿按摩。
過了一會兒,倚靠在貴妃榻上老夫人睜開雙眼,渾濁卻清明,瞥了一眼案幾上的瓷瓶,道“她是個有心的,知我喜歡花茶,就收集這花露給老婆子我。這一瓶花露收集起來着實不易,天微亮就要去采集,難為她年紀輕輕就如此有定性。”
身邊給她按肩的蔣嬷嬷聽見這話便開口問,“這麼說,老夫人您是看好她與世子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