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媒婆有個綽号,叫劉獵人。經她說的親事,十有八九都能成,生死不論。
是以講究的大戶人家多是嫌她晦氣,那些上門找她說親的漸漸的就變成地痞無賴,或是家裡頭有點毛病的。她愛财,凡是請她的,她都來者不拒。
曾嬷嬷派人來找她的時候,她一聽要說親的是徐國公府,還是女方來請的人,第一次産生了退縮心理。她業務能力是強,那也是平頭百姓啊。一個是禮部侍郎,另一個是徐國公府,哪一家都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不多時就見劉媒婆揣着一個金元寶,滿口答應事兒一定能辦成。笑話,誰能跟錢過不去。禮部侍郎出手就是一個金元寶,還說事成之後定有重謝,什麼重,銀子最重要嘛。幹完這一票,她都能享清福到下半輩子了。
“老夫人,禮部侍郎馮夫人遞了帖子求見。”
“肖氏不在府内嗎?”
徐茂面露難色,心想這差事是真難辦,“馮夫人帶了媒婆前來,似乎是為了世子爺的婚事。”
老太太這才明白了徐茂來找自己的用意。
現在當家的是肖氏,她近幾年管家倒是沒出過纰漏。就是一遇到望青居的事,她就當個甩手掌櫃,這麼多年一概不管。
“罷了,叫人進來吧。”老太太也不為難徐茂了。
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得替兒孫操心,眼下對肖氏的不識大體也生出幾分怨怼。别莊那位都安分守己了二十年,肖氏還沒解氣呢。
老夫人不認識馮夫人,隻看見一個中年婦人帶着個老嬷嬷和媒婆進來給她請安。
她許久未管家事,也不曾外出結交權貴,她已經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因為身子不好,便是連宮宴都被免了,不強迫她參加。
問完安後就聽見媒婆開始說道,“老夫人,聽聞貴府的徐世子前不久又打了勝仗回來。徐世子弱冠之年就能屢戰屢勝,真不愧是常勝将軍啊,您老真是有福之人。”
沒人不愛聽好話,老太太的笑容也親切了幾分。
“聽聞當初還是徐老國公教他文武,帶着他體察民情。徐老當年三元及第,是多少小娘子的春閨夢裡人啊。他和您幾十年來伉俪情深,一生都未納妾,多少夫人都羨慕您,以您為女子的榜樣哩。”
一番話說下來,竟讓老太太也想起老國公了,不免有些傷懷。
劉媒婆看着古色古香的周遭,這室内還裝了地龍,說了半天,她人寬體胖竟有些熱起來。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大半,繼續道,“老太太莫傷心,不瞞您說,我劉媒婆還會看點相,我看您福祿雙全,怕是明年就得抱上個大胖曾孫,老太太您就等着含饴弄孫吧。”
“老夫人,那位馮夫人的小姐我看過了,是個好生養的。”劉媒婆走到老太太身邊低語道。
坐在一旁的婦人看着能說會道的媒婆說了幾句不正經話,自己也不免有些尴尬。要不說,媒婆這職業沒幾個人能勝任呢。
“馮夫人,實不相瞞,我家孫子确實還沒正式定親,但是他祖父生前已經口頭為他定過娃娃親了。如今那女郎就在府上住着,我那孫子對她也是滿意的,兩家不日就要合庚帖過明路了。”
馮夫人見老太太越過媒婆,直接對着自己婉拒,她趕緊給媒婆使了個顔色。
“老夫人,都說您是有福的,興許啊世子爺也和您一樣洪福齊天呢。馮家小姐識大體,又對世子爺死心塌地,她願意退一步和那姑娘一同進門。她做大,姑娘做小,一同為國公府開枝散葉。”
一番話說出口,室内鴉雀無聲。木槿堂的下人屏住呼吸,生怕因為聽見什麼不該聽見的就被主人滅口。
除了蔣嬷嬷嫁過人外,别的丫鬟都是府裡的家生子,更沒許配過人。聽媒婆說得這麼直白,丫鬟們都個個瞪大了雙眼。
老太太見馮夫人沒開口解釋,想來媒婆的意思就是主家的意思,頓時對這馮夫人也沒了好感。
“老夫人,表小姐的祖母來了,眼下就在府門前。”這是今天徐茂第二次來木槿堂了,屋内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但他不得不開口,真是什麼事都碰一塊了。
老太太是良善之人,到了這個年紀什麼都看開了,仍然是好言好語地婉拒着,打發她們走了。
馮夫人走出院子的時候看到了對面一行人走上前來,正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隻見對面一位老婦人,左邊是氣宇軒昂的徐世子,右邊是一名朱唇粉面,雪膚花貌的女郎,好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
身後還有位青年,瞧着像是已及弱冠,和女郎的眉眼有幾分相似。
兩行人相互行過禮後便離彼此越來越遠,直到走出徐府後,才見身邊那個劉媒婆拍了拍自己胸脯,“我的老天爺,那女郎不會就是他們府上的表小姐吧,樣貌竟然這般出色,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劉媒婆,你可是收了銀子的。”曾嬷嬷見她事沒辦成還在她家夫人面前誇别的女郎,不免惱怒。
“馮夫人,您也看到了,就算我舌燦蓮花也抵不過人家一張好臉啊。那樣貌,那身段,女子都會心動,更别說男子了。府上的親事我說不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您給的銀子我收下一半作為辛苦錢,還有一半我稍後給您送去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