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陣古怪的哨聲響起,自山下出口的位置起,盞盞燈籠逐一熄滅。
從洛南音的角度看過去,那漫山淩亂浮光仿若被黑暗蠶食,浪潮一般由遠及近,仿佛要湧過來将她吞噬。
月色森冷,山風不知繞過多少高峰帶着冷冽的氣息從遠方卷來。
不知為何,洛南音的心一通狂跳。
她總覺得,随着夜色裹挾過來的還有一個人。
而這山風之中就夾雜着她的氣息。
冰涼的,潮濕的,讓人心跳加速的。
蘇廷看着越來越逼近的黑暗,他下意識地拉住洛南音的胳膊,另一隻手中的燈籠還沒來得及收回,耳邊就響起利器刺破空氣的嗡鳴聲。
“铮!”
破空而來一隻流星镖直擊蘇廷手中的燈籠,利刃劃破籠壁将其中的燭芯削開,又穿透籠身直逼蘇廷胸膛。
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松開抓住洛南音的手。
他反應極快,在剛聽到異響的瞬間丢掉了燈籠手柄,随即抽出利刃格擋住那狠厲的一擊,利器相撞,铿然聲起。
燈籠被隔空擊破,還沒來得及落在地上,就迅速燃起詭異的火光。
也是在這一刻,洛南音看到那一襲沉在暗夜中的紫色衣裙,看到了她那潑墨似的青絲,以及那染上月色星光的深邃明眸。
是……洛懷虞!
近乎是同一時間,漫山燈火盡數熄滅,由遠及近的黑暗終于将她吞噬。
洛南音心中一動,在黑暗籠罩過來的瞬間拿出自己暗藏的匕首,對着蘇廷握住她胳膊的手就是一揮。
“哧——”
洛南音這一刀割得又狠又深,利刃劃破血肉的觸感讓她輕顫。
蘇廷在被利刃割傷的瞬間松開了手,意識到她想逃跑,又立馬反應過來去抓洛南音的胳膊,可哪裡還找得到人。
洛南音混進擁擠的人群中,聽到身後傳來蘇廷怒不可遏的暴呵:“洛!南!音!”
聽這聲音,蘇廷是真的生氣了,那種恨不得将她抽筋拆骨的怒氣。
洛南音不由得有些緊張,若是再被蘇廷找到,估計就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洛南音小心翼翼地隐匿在黑暗中,四周混亂的人群将她撞得有些踉跄,突然一直手穿過洶湧人潮輕輕握住了她,她下意識回握過去。
纖細,幹燥,微涼。
洛南音心中一動,側過頭看過去,就看見稀薄的月光将洛懷虞的側臉映照成一個完美的剪影。
“姐姐!”
“我在。”
洛懷虞似安撫她般,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見,卻還是側過臉給了她一個清淺的笑。
洛南音有好多話想問,比如她為什麼沒有回燕國,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所有的話到嘴邊,化成急促的一句:“姐姐,蘇廷不敢傷我的,他的目标是你,你不要暴露了自己!”
“我知道。”
洛懷虞的聲音頓了頓,又道:“我行事有分寸,你不要怕會連累我,現在隻管牽緊我的手,好不好?”
洛懷虞說得很慢,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純粹的柔和。
她很難得用了一個這樣的反問句,像是哄小孩子一樣。
上一刻,還渾身透着凜冽殺意的人,現在卻對她這樣溫柔。
溫柔得有些過分了。
洛南音不明所以,沒接話,然後她就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發抖?
洛南音:“……”
一定是她剛剛拿匕首去刺蘇廷時太過緊張,以至于現在身體還在顫抖,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所以,是因為這個嗎?
洛南音側過頭又看了洛懷虞一眼,結果一下子就對上了她的眼睛。
遠處是連綿的山脈,頭頂是一輪明月孤照,洛懷虞身上依舊是拒人千裡的清冷氣息,卻在看向她時柔和了眼神。
洛懷虞不是那種盛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或許是因為她的血統,她的眼睛狹長而深邃,天生就透着幾分冷厲。
而她看向她時的眼神裡,仿佛是藏着初春時融化的雪水,帶着獨特的溫柔,讓她的心有些控制不住的亂跳。
“還在害怕?”洛懷虞見她久久不說話,便開口問道。
“誰說我在害怕。”
洛南音回過神來朝着洛懷虞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她五指分開緊緊扣住洛懷虞的手,笑道:“我隻是有點冷,姐姐别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