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懷虞也沒有料到原本沉默不語的洛南音會突然握住她的手腕,那力道之大,捏得她都發痛。
有的時候人的情緒即便是不通過言語,身邊人也是可以感受到的。
此時此刻,洛南音有多麼依戀她,她是可以感受到的。
月光下,洛懷虞認認真真地看着洛南音,她的手還撫在洛南音的臉上,看到洛南音害怕得将眼睛緊緊閉上,這種害怕,不是怕她的肅殺嗜血,而是怕她的冷漠疏離。
洛懷虞極淡地彎了彎唇角,身上冷冽的氣息這會兒也消散了,她道:“被我吓到了?”
洛南音搖搖頭。
她睜開眼看着洛懷虞,她握着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明明是涼潤的溫度,卻灼得她臉頰發燙。
洛懷虞另一隻手穿過洛南音的長發,摸到那被斬斷的截面時,語氣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情緒,道:“可我被你吓到了。”
洛南音知道洛懷虞是怕她受傷擔心她,剛想出聲認錯:“姐……”可是這會兒,她怎麼也叫不出姐姐二字。
頓了頓,洛南音道:“我知道錯了,你、你别生氣。”
大概是覺察到她情緒不對勁,洛懷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隻是還未來得及問什麼,山下就傳來一陣躁動,連洛南音都可以聽到躁動中夾雜的馬蹄聲。
“有人過來了!”
洛南音訝異回頭,可順着來路看過去隻能看到一片漆黑,洛懷虞随即摟住洛南音将她從地上帶了起來。
“還可以堅持嗎?”
洛南音點頭:“可以。”
洛懷虞沒有多說,牽着她的手帶着她向山上奔去。
身後的馬蹄聲漸進,待她們跑到更高一些的位置,隐約可以看見樹林中有點點星火。
隻是見那些星火移動的速度,不急不緩,似乎不怕她們逃走。
洛南音覺得奇怪,但也顧不上問,隻能集中精力向山上跑。
韶山的地勢雖不算險峻,但它周圍連着許多山脈,蜿蜒綿長,若是往韶山内跑得太深,很容易迷失方向。
洛南音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跑,她隻能牽着洛懷虞的手盡力向前奔去。
離開蔥郁密林,越往山上跑樹木越是稀疏,月光也越是敞亮。
待她們奔至山頂,卻發現這條路的盡頭竟是一處斷崖!
山風獵獵,将她們的裙擺吹的飛揚,遠遠看過去就像是在危崖邊搖搖欲墜的燕尾蝶。
洛南音握緊洛懷虞的手,聲音發緊,道:“沒有路了。”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火把燃起,亮眼的火光逐漸向她們逼近。
洛懷虞還是那副慣有的清淡表情,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懸崖,突然問道:“害怕嗎?”
洛南音望着洛懷虞的側臉,她不知道洛懷虞為什麼又要問她怕不怕。
今夜洛懷虞已經不止一次的問她這個問題了。
怕不怕?
怎麼可能不怕。
她最是知道死亡痛苦的人了。
或許是因為現在已經徹底走投無路,先前那些尚有餘地的慌張感也消失殆盡,站在這懸崖邊,洛南音竟覺得自己分外清醒。
“害怕的。”
洛南音緊緊握住洛懷虞的手,轉頭看着她道:“但我更害怕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
“就像先前我替你擋劍的時候我知道我會受傷,但是要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為你擋劍。”
洛南音頓了頓,有些底氣不足地移開目光,但還是堅定道:“洛懷虞,就算你生氣,我下次還會這樣做的。”
洛懷虞側頭認真看了洛南音一眼,半晌沒說話。
洛南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主動開口道:“你看我做什麼……”
洛懷虞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笑了一下,道:“你怎麼不叫我姐姐了?”
洛南音瞬間噎住,臉頰像是有火在燒。
她總不能說她剛剛發現自己喜歡她,所以叫不出姐姐了吧。
懷着這樣的感情,再叫洛懷虞姐姐,總覺得有些……羞恥?
還不等她找到合适的理由解釋,身後傳來一陣異響,蘇廷他們趕到了。
逐漸逼近的人馬在這狹窄的地方一一排開,點燃的火把将這處斷崖照得明亮。
以蘇廷為首的黑衣人騎着馬,手中是一把把長弓,箭在弦上,全部對準了她們。
洛南音想也沒想的擋在洛懷虞身前,對着前方大聲道:“蘇廷,你帶着這麼多兵馬闖入荊州地界,是想和武安侯為敵嗎?”
帶着半截面具的蘇廷見洛南音準确喊出他的名字,先是驚訝一瞬,“你認得我?”随後臉上又露出些興味,“我之前說過,我是個好人,怎麼會與武安侯為敵?這些黑衣人可不是我帶來的。”
蘇廷舉起自己包紮過的手對洛南音晃了晃,道:“你可别再錯怪了我。”
洛南音擋在洛懷虞面前,面色沉沉,一言不發。
這些黑衣人是燕王後的人,蘇廷或許可以不對洛懷虞動手,但是燕王後絕對不會放過洛懷虞。
該怎麼辦?
眼前縱然有萬箭相對,洛懷虞的目光依舊是落在擋在她身前的單薄身影上。
這樣的危險對洛懷虞來說,已經是經曆過千萬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