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洛南音眼睛裡水霧迷蒙，也看不清眼前的洛懷虞是個什麼表情，隻是一直在強撐不想讓眼淚流下來，結果洛懷虞卻一言不發地剝掉了她的外衫。

涼潤的空氣接觸到洛南音裸露皮膚的那一瞬，激得她一顫，眼淚也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接着她就看到洛懷虞複雜又沉冽的神色，特别是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多處的青紫時變得深淺不定。

洛南音一下就讀懂了洛懷虞眼中的複雜，那神色一如她在山上為她擋劍時那般冷厲。

洛懷虞不讓她做傷害自己的事，她知道洛懷虞是心疼她，但她同樣也沒有辦法眼睜睜看着洛懷虞受傷，然後自己還幫不上任何忙。

向來都是洛懷虞寵着她，她也想為洛懷虞做些什麼。

她不認為她有錯，她隻是想救自己的心上人，僅此而已。

洛南音閉上了眼，不想面對這樣冷厲的洛懷虞，也不想乖乖認錯，就這樣閉着眼當鴕鳥，臉上的淚也不擦，格外倔強。

可閉眼等了半天，也沒等來洛懷虞的責問，她又忍不住淚眼朦胧地睜眼去看，就看到洛懷虞眼中洶湧的情緒翻滾，似歡喜，似疼惜，似瘋狂，似偏執，而這些情緒最終都緩緩收斂歸于平靜。

她難得在洛懷虞臉上看到類似于教徒虔誠禮拜後得償所願的感恩神情。

想象中的責問沒有到來，洛南音看着洛懷虞伸手用指腹擦掉她臉上的淚，又将她的外衫穿好，有條不紊地給她系着衣帶，而在這過程中，也不知道想到什麼，洛懷虞用很細微的聲音突然說了句：“感謝上蒼垂愛。”

洛南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诶？”

洛懷虞沒有再解釋，她收斂起自己所有的情緒，而後認真道：“洛南音，我會将前因後果都告訴你，等天一亮你陪我去個地方，身體還受得住嗎？”

洛南音點點頭。

原來洛懷虞之前在陰市意外發現的那塊羊皮上是韶山内部的地圖，看上去與傳說中那塊藏寶地似乎有很大的關聯，為了弄清楚這塊地圖的真僞，她決定親自到韶山深處一探究竟。

而燕王後的人緊追不舍，讓她脫不開身，于是她就想利用懸崖下的深潭，僞造自己假死，以争取時間進入韶山内部尋找藏寶地。

隻是沒想到會出了蘇澈這個岔子。

若一開始那支箭是沖着她來的，她尚可以躲開，但萬萬沒想到蘇澈竟然敢拿洛南音的命去賭。

她在墜崖前讓洛南音去找裴姨，也是想讓裴姨告訴洛南音她的計劃，以免洛南音替她擔心，沒曾想洛南音竟冒險從蘇澈身上拿到了解藥還成功找到了她，這一切足以感謝上蒼垂愛。

洛懷虞解釋這些的時候也是心有餘悸，她摟住洛南音，感受着洛南音像隻貓一般蜷縮在她的身邊，讓人莫名的憐惜。

洛南音聽洛懷虞說完，明白了很多事，包括洛懷虞為什麼會出現在陰市中，為什麼明明能直接離開韶山卻還要往山頂上走，為什麼在墜崖前讓她去找裴姨。

裴姨……

洛南音突然想到了在洛懷虞墜崖前，她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勁去拉住洛懷虞的手，而在此之前，唯一可疑的就是她喝下的那杯馬奶酒。

可是裴姨為什麼要給她下藥，還是這種讓人渾身無力的藥。

先開始她甚至懷疑過裴姨背叛了洛懷虞，給她下藥也是為了阻止她去救洛懷虞。

但現在想想，她去陰市也隻是洛雨薇的一時興起，裴姨不可能提前料到洛雨薇會帶她去陰市。

難道是為了讓她不要阻礙洛懷虞回燕國？

也不應該，洛懷虞是在裴姨前面走的，她要是想纏着洛懷虞，早就跟洛懷虞走了，全然不用等着她給她下藥。

那麼如果她今日沒有和洛雨薇來陰市，會見什麼人，幹什麼事？

洛南音腦海中突然響起在來陰市前中午的時候，連翹跑來告訴她蘇澈給陳氏遞了封信。

如果陳氏安排洛雨薇去見蘇澈，她阻止不了，就必然是會跟洛雨薇一起去，所以……

蘇澈？

裴姨給她下藥是因為意料到她會去見蘇澈？！

洛南音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裴姨為何要促成她和蘇澈？難不成裴姨和蘇澈結盟了？可她若跟蘇澈在一起，武安侯必定會倒向淮陰王，這樣對裴姨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是增加了敵人的勢力。

裴姨到底為什麼這樣做？

“不舒服？”

洛懷虞覺察到洛南音渾身僵硬，手掌撫上洛南音的額頭，她原先滾燙的體溫現在基本上已經恢複正常了，但這會身體卻不自然地僵硬起來，很是異常。

“沒有不舒服……”

洛南音動了動身子，好半天才試探般問道：“姐姐，裴姨她是你的親信嗎？”

洛懷虞沒有直接回答洛南音的問題，反倒是很肯定道：“怎麼突然問起裴姨，她是不是做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了。”

裴姨在府中的這幾個月，洛南音一直裝作不知道裴姨是洛懷虞的人，也從來不拿裴姨的事問過洛懷虞，今日卻突然問起，确實有些反常。

洛南音胡謅道：“我就随口問問裴姨是否可信，畢竟危及你性命的事，還是交給身邊的親信更穩妥。”

洛南音沒有将馬奶酒的事第一時間說出來，她還在猶豫要不要說的時候，就聽到洛懷虞解釋道：“裴姨是我的親信，也是我半個親人，自我額吉去世，一直是裴姨護着我長大，雖然沒有像血親般那麼親密，卻也是真心護着我的人。”

“原來是這樣啊……”

洛南音一時語塞，徹底打消了将馬奶酒這件事告訴洛懷虞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