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龍遊到東京城區邊緣,速度放緩,三人靜靜坐着。城市燈火漸漸黯淡,被一輪皎潔的月亮所取代。逐漸靠近筵山山麓了。
銀盤高懸,三人跳下虹龍。
家入說:“我先到宿舍拿點東西,你們倆先回去吧,我一陣子就過來。”
兩個男生點點頭。他們在回廊處分别,白發少年哼着小曲兒,跟黑發少年進了屋。
五條悟躍躍欲試地搓手:“現在去支鍋子?”
“讓座敷童子弄就行,”夏油傑頭也不擡地翻找冰箱,“你不是要去拿食材?”
“啊,對哦。”
五條悟肩膀一垮,聲音頓時蔫了幾分。瞥見他這副模樣,夏油傑又改口道:“要不這樣——你把東西搬來後,幫我一起處理?我一個人可能忙不過來。”
順毛成功,對面音量恢複。
“好!嘻嘻~”他三兩步跨過相連的陽台,校服襯衣在夜風裡鼓成帆。
夏油傑對着冰箱盤算:三個人的量......不,得按五個人的份準備。畢竟和牛這麼香,誰忍得住不多吃幾口?多準備一些好了。
他們終于趁着今天把攪拌機跟各種器皿給買齊了,這下總算能做腌海鮮和腌小菜。
夏油傑從冰箱裡往外掏食材:砂糖、生姜、舞茸菇,還有南瓜、韭蔥和豆腐。最後摸出一根粗壯的白蘿蔔,水靈靈的,表皮還帶着濕氣。
他手起刀落,把蘿蔔切成三段。轉個方向,刀刃貼着蘿蔔肉,“唰”地削下皮來。這蘿蔔皮幹淨得很,沒有半點坑窪。夏油傑手法利落,轉眼就把蘿蔔皮切成了細絲,簌簌落進陶碗裡。
脆生生的蘿蔔皮絲,拌涼菜最好吃了!
夏油傑調着他最拿手的腌料:米酒、柚子醋、白味增,簡單卻美味。
昨晚五條悟照常來蹭飯,他倆吃了煎魚排和芝士烤扇貝——這些都是高專後勤常備的食材,一個電話就有人送來。隻是送來的扇貝實在太多。兩個正在長身體的男高中生拼命吃,還是剩下小半箱。夏油傑隻好連夜撬開所有貝殼,把貝肉泡進冰鹽水裡保鮮。
鹽水浸過的貝肉軟嫩彈牙,堆在蘿蔔皮絲上,夏油傑又切了幾顆茗荷絲進去,隔着手套輕輕抓拌——新鮮茗荷脆嫩,帶着姜味,但沒有姜絲的辛辣那麼出風頭,不會搶掉貝肉的鮮,又能跟爽韌的蘿蔔皮很搭。
“大……人。”
餘光,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
“嗯?防火墊和架子都鋪好了嗎?”
點頭。
“你把這個拿過去。”
座敷童子接過一袋木炭和鉗子,趨步跑去室外。
“咦嘻~”一隻陰險大貓恐吓座敷童子開門。
咒靈僵住:“!”
夏油傑擡頭,見五條悟搬了一個大泡沫箱從外面進來,順口道:“你回來了。”
回來了。
這話聽得五條悟耳朵癢癢的,胸口也癢癢的。他笑嘻嘻地上前圍觀。
“!這不是昨晚剩的扇貝嗎?”五條悟吸吸鼻子,左顧右盼,想找雙筷子自力更生。
夏油傑猜到他想幹嘛,警覺道:“才剛腌上!要再漬一會兒才有味道。”
五條悟哦了一聲,蹲下拆箱子。
“壽喜燒的蘸料,要加點五味子粉嗎?”夏油傑一邊将蘿蔔磨成細茸,一邊搓着柚子皮,問五條悟。
“好啊~”五條悟湊過來,白色睫毛忽閃忽閃,“優等生很懂嘛,知道老子愛吃辣?”
"嗯哼。"
這周每次吃拉面,這家夥都要狂撒五辛粉,還非往他的鹽味湯裡加“激辛”版辣椒粉。為這個已經吵了好幾次!!
橘紅的五味子粉簌簌落下,雪白的蘿蔔泥漸漸染紅。夏油傑指尖輕彈,金黃的柚子皮星星點點綴在上面。夏油傑拾起一塊拇指大小的嫩姜,刀刃輕刮,黃澄澄的姜肉便露了出來。辛辣氣息立刻竄進鼻腔,他皺了皺鼻子。掌根發力,青筋在掌背若隐若現。“啪”的一聲,姜塊在案闆上拍松散了。夏油傑推着刀刃來回研磨,姜肉漸漸化作細茸。
生姜柚子蘿蔔泥拌勻,團成三個小巧的圓球。
夏油傑瞥了眼旁邊腌着的扇貝,再瞅瞅蹲在地上琢磨肉要怎麼切的五條悟。
“五條。”
“嗯?”
“張嘴。”
一雙筷子伸過來,五條悟乖乖擡頭。“啊嗚。”
嚼嚼。
這一筷子漬小菜裹滿醬汁,扇貝打過花刀,已經順利入味。茗荷跟白蘿蔔皮都腌出了水份,口感正處于剛剛好的時候!香、鮮、甜。三者在口腔裡翻動,五條悟眼睛亮起,嚼嚼嚼。
夏油傑頓生出一種投喂大型寵物的錯覺。
試吃的家夥嘴角翹起:“唔唔~”
“還要再來一口嗎?”
點頭。
五條悟仰頭伸大嘴巴。
塞入。
宿舍的頂燈射下溫暖的黃光。
夏油傑做飯時通常會紮起頭發,隻是今天時間匆忙,随手找了個鲨魚夾挽起。
這個角度看過去,少年的眼神專注,睫毛柔密地阖着眼珠,細軟的黑色發絲從眼皮子垂到下頰,一撮兒繞到耳後——他有一雙佛耳。耳廓骨清修長,耳垂飽滿、圓潤,汗毛在光線底下發出極細極細的瑩光。
他的耳垂長期墜着一對黑玉耳釘,皮膚薄得令人驚憂,透着光,撐開毛細血管,耳垂肉圍著圓圓的黑玉,精巧地擠着嘟囔,看了不免要擔心其主人受不住。
“夏油~”
五條悟吃着腌菜,突然含糊不清地叫了他一聲。夏油傑垂頭,用眼神發出疑惑。
“你這個發型好像電視劇裡的人妻哦。”
夏油傑惱羞成怒:“……”
“給我吐出來!!!!”
夏油傑一下子面目猙獰,掐住五條悟脖子使勁兒搖晃!“給我吐出來!你這個沒禮貌的臭八眼,還敢吃我做的小菜!啊啊啊啊啊——”
“救、救命,哈哈哈哈哈哈哈!!!”
“受死吧!!!”
掐得一點也不痛,五條悟騰出一隻手扯夏油傑的劉海,毫無悔改之意:“嘿嘿~”
夏油傑狠狠給了他一個肘擊。五條悟佯裝痛苦,大叫:“呃啊……好痛!怪劉海的力氣好大!要死咯——”
“少啰嗦!快點去切菜!”
“是是是~”
從入學第一天算起,五條悟已經來夏油傑宿舍蹭了六七頓飯。兩人在廚房的默契不輸戰鬥——夏油傑說要切 2 毫米,五條悟的刀刃絕不會超過 1.9 毫米。
“咚咚。”
玻璃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家入硝子兩手拎着塑膠袋:“我進來咯——”
“啊。”夏油傑連忙應下,走過去接了東西。
“哦哦哦?泡面和年糕,你很有品味嘛——”五條悟興奮,“壽喜燒煮到最後放這種粗泡面最好吃了!”
家入硝子比了個耶:“還有年糕,正好裹住肥肥的牛油和醬汁來煎哦。”
“诶太好了~”
家入硝子歪頭:“話說五條還吃過泡面啊?”
夏油傑從五條悟手上接過砧闆切年糕,聞言也豎起耳朵。隻聽五條悟不屑地嘁了一聲:“怎麼可能沒吃過?老子小時候也是經常從五條家離家出走的。”
“是嗎?真是厲害。”家入硝子面無表情的棒讀。
小竹籃裝着切好的食材,夏油傑把籃子交給家入:“麻煩你拿出去咯,我和五條把肉處理好就可以開吃了。”
家入硝子看着漂亮的什蔬:“哇哦。”
兩人分工,把肉一層一層碼好。
這一箱霜降和牛足足有五斤,都是五條家精挑細選的神戶牛跟松阪牛。從脂腹、眼肉到牛裡脊,厚的薄的,淺粉鮮紅,鋪開沉甸甸的幾大盤。張力十足,像藝術品一般。
夏油傑點火燒鍋。
黃銅鍋一冒白煙,就大方地倒入小半瓶清酒。
“嘩啦——”
酒香在狹小的廚房空間内散播開。
清酒漸漸收幹,鍋底咕嘟咕嘟冒出細密的小泡泡。味啉的酸甜混着清酒香,在沸騰中散盡酒精,隻留下醇厚風味。壽喜燒醬汁在銅鍋裡越煮越濃——鲣魚汁的鮮、昆布的鹹、姜泥的辛,最後都融進那鍋蜜色的濃稠醬汁裡。
“真的是壽喜燒醬汁!”五條悟兩眼放光,“居然真能在宿舍做出來!”
冒着熱氣的醬汁被灌進卡通瓶子,夏油傑晃晃瓶身,一看五條悟臉上的表情,也樂了:“其實不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