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臨近年關。
除夕這天,空中飄起了小雪,不大,但下得時間長,從昨晚一直沒停,地面積了厚厚一層。
白雪襯着紅袍皮,新年的煙火氣更濃。
林以年隔着玻璃看外面随寒風起伏的飄雪,把手附上去,哈出一口氣,玻璃上很快凝出片白霧,用手指碰了下,留下一點空亮的痕迹。
林以年突然想起剛剛貼的一張橫聯,那也是家裡每年除夕都要貼的一張,他正想着,手上已經寫了下來。
“年年有餘。”
林以年寫完最後一筆,一團雪從外面飛速襲來,啪嗒一聲,打在林以年眼前的窗戶面。
樓底下傳來韓嘉然的笑聲。
“哥!别睡了!下來堆雪人了!”
韓嘉然正在院子裡堆雪人,他穿了一件短款羽絨服,帶着咖啡色毛球針織帽,帽緣蓋住了半個耳朵,戴着挂脖手套,張着手,擡頭沖着林以年喊。
林以年穿上外套下樓,剛出大門,迎面讓韓嘉然撒了一臉雪花。
“surprise!”
明天新年,小韓同學特别高興,打掃完衛生,貼過春聯,他就跑到院子裡堆雪人,衣服都來不及套,隻穿了一件毛衣,撲進雪地裡,撲哧撲哧在雪裡遨遊。
沒等他遊兩圈,被程有微提着衣領子拉回屋,給他穿上羽絨服帶上帽子,又強塞了手套,把小兒子裹得想隻厚實小熊,才放心的再扔回大院裡。
“哥,你快來!裝備我都已經找齊了!”
韓嘉然興緻勃勃地領着林以年走,不遠處放着小鐵鏟,樹枝、胡蘿蔔、鵝卵石、一個鼓鼓的小包。
林以年指着那一小包問:“這是什麼?”
韓嘉然笑眯眯的,得意又神秘:“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以年狐疑地看他一眼,蹲下來,拉開拉鍊,看清裡面的東西,不禁挑眉。
東西不多不少,家裡每個人各一樣,林成華的眼鏡、程有微的化妝包、韓嘉然帶的同款帽子,林以年的圍巾,還有個黑色耳暖,林以年更熟悉,那是他以前買給秦之煜的。
林以年問:“你拿這些做什麼?”
韓嘉然開心地說:“堆雪人要用!”
“帽子圍巾雪人要帶,你拿媽的化妝包幹什麼?”林以年說:“堆芭比娃娃?”
“哥,你怎麼還看不出來?”
韓嘉然一副“我都已經這麼明顯而你太笨”的表情,“這些是雪人全家福要用的。”
林以年疑惑:“雪人全家福?”
“對呀對呀,”韓嘉然回答,拿起小鐵鍬開始動手,頭上帽頂的毛線球一下下晃動。
“阿煜哥不在,我們沒辦法拍新年全家福,我跟林叔說好了,堆五個雪人,今年我們拍雪人全家福!”
這主意也就韓嘉然的腦袋瓜想得出來,偏偏爸媽縱着小兒子,林以年自然成為勞動力。他呼出一口白霧,視線落在黑色耳暖上,伸出手,想要拿起來,在距離半厘米處停下,漱漱而下的雪花不斷落在手背,涼絲絲的,讓人越發清醒。
時間太久,他都快忘了,今年沒有秦之煜陪他守歲。
韓嘉然見他沒動靜,催他:“年年哥哥你快點,開始了!”
林以年眨眨眼,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拿起了一旁的小鐵鏟。
兄弟二人哼哧哼哧堆了一下午,夜幕降臨,韓嘉然小鏟一扔,躺在白雪地上呼呼喘熱氣:“累死小爺了。”
林以年他身旁躺着,累到不想說話。
韓嘉然歇了會兒,爬起來往屋裡跑,邊跑邊喊:“林叔!程姨!我和年年哥哥堆好了!!你們快來拍照——”
林以年仰面看灰蒙蒙的天空,熱汗慢慢消了,雪落在脖子裡很涼,有點冷,林以年吸吸鼻子,不想大過年的還要往醫院跑,站起來穿好衣服,瞟見手邊的一個雪人,順便扶正它頭上歪掉的耳暖。
另一邊,主樓大門,林成華先從屋裡走出來,沒穿外套,毛衣外圍着沾了面粉的圍裙,他和程有微正包着餃子,被韓嘉然推搡着出了廚房。
韓嘉然舉着個單反相機,一蹦一跳地,渾身上下洋溢迎接新年的興奮,三兩步小追上林成華的腳步,轉身催後面的人:“程姨你快點!”
程有微出來沒換鞋,棉質拖鞋有些滑,走得小心翼翼。
她穿了一件黑色大衣,模樣幹幹淨淨的,像是剛結束一場鋼琴演奏。
林成華停下,轉身向程有微,笑着說:“小心點,路上滑。”
程有微小心翼翼地走到林成華身邊,牽住伸向她的手。
韓嘉然在後面朝他倆做了個鬼臉。
林以年老遠瞅見父母牽手相伴而來,看兩個人的衣着他就清楚,包餃子這種事,雖然一開始說好了一起包,真動起手來,他爸不舍得讓他媽幹家務。
林以年大概能想到剛才廚房裡的畫面,林成華自己擀皮又包餡,穿圍裙的模樣也是異常英俊沉穩,嘴角噙着溫和的笑,十分舒心地和程有微說話。
程有微趴在桌前,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
結婚近二十年,父母感情依舊如初戀那樣純粹濃烈,在林成華眼裡,程有微永遠都是那個二十歲時遇到他的、無憂無慮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