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煜走後,林以年的生活看起來并沒有太大變化,他像平常一樣,去上學,回家,吃飯,練琴,周末出去和同學約着出去,程有微幾次提到秦之煜,他也神色如常。
連林成華都認為,他和所有人一樣,接受了秦之煜的離開。
沒人知道他在失眠。
卧室的窗簾拉得很厚,月光難以透進一絲,繁星莊園遠離喧嚣,外面沒有半點雜亂響聲,幾聲蟲鳴像是催眠曲,安然哄人入睡。
林以年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天花闆。
他睡不着,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睡不着。
小時候,他總抱着秦之煜睡,抱他像抱一個小手爐,熱騰騰的,冬天裡很暖和。後來,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秦之煜抱他,晚上,他發脾氣鬧他,秦之煜從不生氣,笨拙地拍着他的後背哄,給他唱不知哪裡學來的兒歌,哄小孩子一樣,林以年讓他摟在懷裡,心裡突然就平靜了,老實的閉上眼睛,會睡得很好。
他這樣想着,能睜眼到天亮。
長時間的睡眠不足十分痛苦。林以年嘗試過很多辦法,音樂、運動,飲食,甚至買了安眠藥,他吃過兩次藥,晚上效果并不大,反倒是白天,他感到惡心,乏力,頭暈,飯都吃不了兩口。
林以年思索再三,偷偷去看了心理醫生。
接診室綠植環繞,裝飾風格是溫柔的暖色,置身其中,讓人不自覺放松。
林以年坐得闆正,表情幾乎沒有變化,大多時間是醫生在說,問他的時候他會認真想一下,然後回答。
最後心理醫生問他是不是有一個十分想念的人。
他迅速否認。
心理醫生溫柔的笑,說,你需要去見見他。
林以年沉默下來。
他見不到秦之煜。
秦任平沒有向媒體公布自己失而複得的兒子,秦之煜離開林家後猶如人間蒸發,沒人知道他去哪了,林家聯系不到他,林成華曾去打聽過,隻從秦家得到一句他去了國外,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消息。
深夜,林以年坐在床邊,手裡是一杯溫水和兩片安眠藥,垂着睫毛發愣。
以前,他生病吃藥,秦之煜總是非常緊張,緊盯着他,怕他多吃,怕他少吃,怕他一個不高興,就不吃了。
他知道他身體底子差,藥吃的多,更不能亂吃,雖然是醫生已經開好的處方,他也要細細的去看說明書。
恍然間,耳邊似乎有人說話,底氣不足但又十分固執。
“這個不能吃。”
林以年猛的擡頭,茫然看向四周,屋裡靜寂無聲,隻有他一人。片刻後,他将安眠藥放回抽屜裡,喝了牛奶,翻身上了床。
日轉星移,日子過得很快。有一天,林以年終于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那天晚上,他拿錯了睡衣,兩人同樣款式的衣服太多,他沒注意,穿上了秦之煜的睡衣,躺回床上才發現大一碼,林以年懶得再去換,穿着睡了。那天晚上,他蜷縮起來,裹緊了被子,身體緊貼着睡衣,像藏在安谧舒适的洞穴裡,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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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轉涼,睡衣換上了長袖,林以年洗過澡從浴室裡出來,頭上頂着毛巾,朝書桌走。
小韓同學正上初中,老師留的作業多,數學物理生物,語文曆史英語,各科老師每人留一點,積少成多,小韓同學筆杆子冒火,最後還剩數學兩道函數題,小韓同學苦思冥想大半天,來他年年哥哥這請教。
林以年在他身旁坐下:“解出來了嗎?”
“快算出來了!”韓嘉然沒空擡頭,水筆在演算紙上飛快劃動。
林以年不出聲打擾,安靜等他。
沒過多久,韓嘉然将筆“啪“的拍在桌子上,十分興奮:“哥!我算出來了!我算出來了!”
林以年嗯一聲,伸個懶腰,他有點困,說:“把步驟寫上去,回你房間早點睡。”
韓嘉然聽話的應,轉過頭的瞬間,餘光瞟見他哥光潔白淨的脖子,一下子頓住。
兩秒駐目,小韓同學扔了筆,扒上了林以年的睡衣領子。
林以年五歲開始自己洗澡,父母都極少與他有太親密的接觸,七歲之後,除了秦之煜還沒人再往他胸膛前亂摸亂扒。
他急忙攏自己的衣襟,睡衣寬大,林以年一個不防備,韓嘉然的手鑽進去四處在找什麼東西。
林以年攥着他的手扔出去,說:“你發什麼神經?”
韓嘉然神色着急:“年年哥哥,你的保命石榴呢?”
林以年扣扒散的衣領扣子:“什麼保命石榴?”
“就你小時候,中醫大夫送的石榴吊墜!”
林以年淡淡的說:“丢了。”
“丢了!”韓嘉然瞪大眼睛,“你什麼時候丢的?丢哪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說一聲?程姨和林叔知道嗎?”
林以年讓他炮轟似的聲音震得耳朵疼,不在意的說:“丢了就丢了,一點小事,又不是天塌,沒必要讓爸媽知道。”
語氣就跟丢跟鉛筆似的,他越輕松,韓嘉然越急:“那可不是一點小事!那是你的護命符!”
林以年皺眉:“亂七八糟的,還護命?你聽誰說的?”
韓嘉然說:“阿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