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舟星愧疚得擡不起頭,他知道這是喬钺的好意,為他小小地圓滿一下參與羲和艦隊的夢想,但他卻沒有努力。
第一天喬钺讓他熟悉星艦上的星際通訊中轉協調流程和多語言翻譯切換,他隻弄明白了怎麼轉接來自中央星的通訊。
第二天喬钺讓他跟着ai秘書官進行每日信息篩選,要求他篩選出關于星際局勢、不同星球政局變化、邊境安全監測方面的信息,他總是分不清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消息和簡訊密報究竟哪個是有用的,給ai秘書官添了不少亂。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喬钺給他降低了一些難度,讓他至少把星艦上的人認全,可他依然沒有做到。
其實比起這些人事往來,他還是覺得修理機械更加得心應手。可惜艦隊已經有非常精英的機甲修理師,并不需要他。
“算了。”喬钺不再為難他,“明天開始,你就呆在卧室不要出來了,我會暫時關閉你房間的可見視野。後天我們會抵達第一個隧穿站,經過四次隧穿,就能到埃爾圖斯星,那裡還算安全。”
埃爾圖斯星是一顆最靠近宜居星球的邊境星,地理位置四通八達,也是羲和艦隊長期駐守的地方。
一般情況下,系外異形不會侵入到這裡,因為更外圍的邊境星一旦發生戰争需要支援,羲和艦隊就會立刻啟航前往前線。
“等到了埃爾圖斯星,你可以進行适當的娛樂放松,那邊有條商業街,有vr遊戲盒售賣,也有一些不太健康的特色小吃。”喬钺自顧自地說,“但你出行必須進行報備,不得離開城區範圍,必須在晚上五點之前回到軍區駐地,每晚不得晚于十一點睡覺,每周隻能在外面吃一次······”
“喬将軍,我想再試試。”許舟星膽大包天地打斷了喬钺。
喬钺挑眉望着他,沒有繼續說話。
許舟星依然沒敢看喬钺的眼睛,隻是盯着地面,喬钺的鞋面。
喬钺剛洗完澡,穿着舒适的居家拖鞋,恍惚間給人一種很平易近人的感覺。
可他說的話卻有些不近人情:“許治療師,我覺得沒有必要。”
“請您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許舟星試着為自己争取,“在抵達埃爾圖斯星之前,我一定熟悉艦隊的各項工作。”
會客廳裡陷入了讓人有些難以呼吸的沉默。
“好。”喬钺終于出了聲,“就按你說的來。”
“謝謝您!”許舟星連忙道謝。
而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們已經相處了快兩周,但誘導易感期這件事依然毫無進展。
别說誘導易感期了,除了喬钺給許舟星安排任務、檢查任務之外,兩人獨處的時候都十分尴尬。
他們都知道彼此應該做什麼,也很清楚在将來的某一天,他們必須發生什麼,但無論再怎麼冷靜地、用醫療協助的想法去看待這件事,也不能完全消除這件事本身所無法抹去的豔情感。
但是,許舟星不知道該怎麼讓對自己明顯毫無興趣的喬钺發情,喬钺也不知道怎麼從許舟星身上找到吸引他的優點。
許舟星身上或許有很多優點,但并沒有特别到能讓喬钺刮目相看,他見過的優秀人才太多了,無論什麼行業、什麼性别,許舟星身上那些平庸的閃光點實在不夠奪目。
喬钺并沒有離開會客廳,許舟星躊躇了一會兒,問:“您要試試嗎?”
喬钺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坐着。
許舟星明白過來,這是默許,于是他走上前去,像之前在中央星時那樣,半跪在了喬钺腳邊,打算繼續那天的事。
“目前邊境還算安穩,”喬钺突然說,“我們采取的是穩妥隧穿和最佳飛行速度航行,也就是說,還有一周才會到達,如果能在這段時間迅速解決問題最好。”
許舟星正準備解喬钺浴衣腰帶的手頓了頓,仰頭可憐巴巴地說:“可是将軍,您答應過我,半年之内。”
“我知道。”喬钺很平靜,“隻要你嚴格遵守艦隊的規章制度,病好之後,我會給你半年自由活動時間,再帶你回中央星的研究所。”
“可是······”許舟星還有些猶豫,“合約條例裡寫着,一旦治療完成,我必須立刻——”
“你不需要。”喬钺打斷了他,“在邊境星,我說了算,我不放你回去,研究所不可能來捉人。”
許舟星仍舊不放心,又問:“如果他們真的來了呢?而且我聽說完成治療後,如果不及時互相隔離屏蔽,已經治愈的患者會對治療師有嚴重的攻擊行為,我的人身安全該怎麼保證?”
喬钺沉默地打量了他一眼,說:“你再廢話一句,我就把你關起來,讓研究所送其他治療師來埃爾圖斯星,直到我下一次假期返航,你才能回家了。”
許舟星立馬老實下來,但心裡還是有點害怕,目光閃爍地說:“喬将軍,您已經洗過澡了,我想我也需要先去洗幹淨。”
“去吧。”喬钺很爽快地同意了。
許舟星逃也似地跑回了客房,洗了大概是這輩子最長的一個澡,想拖延到喬钺等不及放棄。
等他穿好浴衣出來的時候,卻絕望地發現,喬钺還在會客廳等他。
許舟星磨磨蹭蹭地不想往前走,小心翼翼地盯着喬钺。
喬钺正靠在沙發裡,用個人終端看虛拟紙質書,光幕模拟的書籍被他捏在手中,是本有些古舊的書,他擡手輕輕翻過一頁,書頁有些泛黃。
許舟星注意到,那似乎是一本詩集,以他淺薄的知識儲備,隐約看出那上面用來書寫的,似乎是古老的意大利文。
夜晚會客室的智能燈光十分柔和,将喬钺襯得也有些和他平日裡截然不同的溫柔。
有那麼一瞬間許舟星甚至覺得那裡坐的不是喬钺,而是一個普通的——也不能說普通吧,一個很帥氣的、喜歡文學藝術的黑發青年,或許會在心儀的omega宿舍樓下彈着琴唱自己譜曲的情詩。
喬钺早就察覺到了許舟星的腳步聲,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許舟星走過來,隻好收起了虛拟紙質書,轉頭看向許舟星。
許舟星看着那本書化成細細的微光粒子在喬钺掌心消散,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東方古老傳說中的仙人。
他暗暗咬了咬牙,捏捏拳頭給自己打氣,故作鎮定地走了過去,站在了喬钺面前。
喬钺看着他,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繼續。
許舟星思索片刻,先解開了自己的浴袍腰帶,脫掉了那件剛穿上不久的衣服。
他裡面什麼也沒穿,就這樣赤條條地站着。
然後許舟星很不幸地發現,喬钺的目光落在他赤裸的身上,眉頭皺了皺,顯然不感興趣,甚至是有些厭惡。
盡管許舟星已經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但他不得不承認,喬钺的神情還是刺傷了他,讓他覺得自卑極了——
他沒有alpha那樣強壯健美的體魄,也沒有omega那般纖細柔美的身姿,他平庸得讓人懶得遐想。
許舟星又開始想哭了,他不願再去多想這些有的沒的,趕緊跪下來又伸手去解喬钺的腰帶。
還沒解開,喬钺就輕輕摁住了他的手。
“算了。”喬钺說。
許舟星聽話地微微退開了些。
喬钺站起身,朝自己的卧室走過去。
“喬将軍,您當時為什麼不挑一個合眼緣的、您更喜歡的呢?您分明有這個權力,不是嗎?”許舟星沒忍住問,他實在太挫敗了,心裡像有烙鐵在反複地燙——
他躲躲閃閃、消極怠工,總害怕喬钺對自己做點什麼,可真到了這一步卻發現,真正有那些龌龊想法的其實是自己。
自己在期待着和喬钺發生關系,那樣俊美的、富有的、有着卓越成就的年輕alpha,許舟星的本能在催促着他去與這個完美的伴侶結合,但他的理智又告訴他,這樣優秀的基因不會選擇他。
這才是他這些天惶恐和痛苦的真正來源。
他在自欺欺人,渴望着一場來自于他理想中完美伴侶的占有。
就像是小時候,林晚風給他講過的那些古老睡前童話,仙女會愛上偷走她衣裳的粗鄙村夫,王子會拿水晶鞋執着地尋找灰姑娘。
“你的假設不存在。”喬钺說,不知為何語氣聽起來也有些疲憊,“我隻是想治好自己的病,你沒有見過我發病的樣子,這個不定期發作的疾病就像是一顆微型反物質彈,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會毀掉什麼,如果我再不重視,遲早害人害己。我······對于協助治療師,并沒有什麼特别的要求。”
許舟星聞言,慢慢眨了眨被淚水模糊的眼睛,眼淚掉下來之後,他才看清楚喬钺的背影。
星艦内柔和的夜晚模式智能燈光,照着一個孤零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