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龍載日艦并沒有在艾莉亞星多停留一秒,按照既定的時間啟航了。
許舟星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下一段航程,他得長時間卧床靜養。
林琅給他做了細緻的身體檢查,幸運的是,尤利烏斯還是留了一線,沒有給許舟星使用上瘾性緻幻劑,隻是普通的性亢奮類緻幻劑。
這種緻幻劑沒有任何上瘾性和依賴性,也能夠被自然地完全代謝,甚至可以說是同類藥物裡最為安全的一種,但是代謝過程中會有較長的肌肉乏力酸痛、頭暈等反應。
喬钺叫人幫許舟星寫了申訴書,并且附上相應文件資料證明,表明他使用緻幻劑并非本人意願、後續幹預良好,按照流程提交,這樣,許舟星的履曆中就不會有黑記錄,也不必擔心罰款或其他麻煩。
許舟星在啟航的第二天下午清醒過來,望着艙室内銀灰色的天花闆,心情複雜。
他當時在尤利烏斯的觀光飛艇上時,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恨着尤利烏斯,也恨着喬钺和這世上的一切。
可是喬钺還是出現了。
就在自己衣不蔽體、滿身紅酒漬趴在桌子上的時候,喬钺用他整潔的風衣毫不猶豫地裹住了自己、将自己抱在了懷裡。
即便知道喬钺或許就是造成他慘狀的罪魁禍首,可是許舟星發現他沒有辦法理智地去看待這件事,也沒有辦法繼續保持那片刻的恨意。
在喬钺抱起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不想再質問對方為什麼将他置于險境。
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他們之間身份與地位的鴻溝,他們是這樣不對等,很多事情沒有了意義。
喬钺就算放棄他、就算直接不顧他的死活炸毀整艘飛艇,他都無權反對。
但喬钺并沒有丢下無足輕重的自己。
甚至耐心地親自照看了自己一夜。
許舟星還記得自己是在喬钺懷裡沉沉入睡的,他有些想不明白,喬钺對自己來說,究竟是什麼角色。
喬钺是他從小就在新聞裡聽過的名字、仰望過的人,也是學校裡榮譽紀念室裡嚣張地用獎章、獎杯霸占了半間屋子的人,還是他走投無路時、願意花一筆巨款購買他解他燃眉之急的人。
喬钺是個耐心的師哥、慷慨的雇主,不厭其煩地糾正着他消極的态度,帶着他慢慢去看月港和中央星之外更大的宇宙。
他無計可施,隻能一邊恨着喬钺太優秀太強大,一邊又不可自拔地愛慕這樣的喬钺。
許舟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太幸運還是太不幸,他仰慕已久的師哥,就這樣沒有感情地摸過了他的腔口通道。
他有那麼一點點微妙的、關于“第一次”的,難以言明的情節。
雖然沒有人特意告訴過許舟星,但是他覺得,如果一個人要戀愛、成婚,能一下找準那個人、把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他的話,是很幸運的。
因為在他的親生父親的回憶講述中,許晏和林晚風,就是這樣的存在。
許晏在大學當志願者時,遇到了在孤兒院的林晚風,他比林晚風大整整十歲,一開始并沒有對這個可愛的小弟弟産生什麼多餘的關注。
但是林晚風喜歡纏着許晏,許晏也就漸漸地多關注起他。
甚至于林晚風在義務教育畢業以後,讀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許晏為他提供的。
但許晏平時總呆在駐地,從來不和誰戀愛交往,單純得像塊木頭,林晚風故意說不想還錢了能不能别的方式償,他隻曉得說:沒事還不起算了,哥樂意供着你。
直到二十一歲的林晚風在某一個清晨忽然一個人跨越了無數星球、經過了漫長的旅行出現在了許晏駐地的門外,那天很冷,林晚風凍得哆哆嗦嗦的。
林晚風曾跟許舟星說:
當時把你爹吓了一大跳,他問我怎麼過來的,是不是被人拐賣到這裡的,我就把小時候的筆記本拿出來給他看。
小時候我們玩許願遊戲,我說要嫁給他,他說我太小了都還沒分化,等21歲以後再說,我就寫了字據讓他簽名。
他沒有仔細看,以為是同意以後再說。
林晚風笑得像隻偷到腥的小狐狸:其實我寫的是,等林晚風21歲了,許晏要跟他結婚。
許舟星其實從心底裡向往着父輩的愛情。
如果沒有後來遠征軍的意外,故事停留在他五歲之前的話,許晏和林晚風,就是他心目裡最完美的、愛侶的模樣。
一生唯一。
所以做異形檢測時他很害怕,被喬钺拽着尾巴往外拔的時候他也很害怕,他反複安慰自己,這些死物不算什麼。
但是當喬钺溫熱的手指也碰過那個地方之後,他有點無法再自欺欺人:
他第一次通過别人的手指,獲得了目前為止體驗過的、最美妙的歡愉。
是的,盡管那一天的經曆充滿了混亂和恐懼,但現在,最深烙印在許舟星腦海裡的,竟然是由喬钺的手指和目光所開啟的,那場屬于他一個人的,單方面的高/潮。
他覺得自己有好多第一次都給了喬钺,第一次登上星艦、第一次遠航、第一次參與艦隊工作、第一次跳交誼舞、第一次遭遇槍戰和刺殺、第一次穿着情趣睡衣向對方展示自己的身體、第一次牽挂出征的對方、第一次有人為他争取聯合表彰、第一次參加狂歡節······
太多太多了,他根本數不完。
他其實好想跟喬钺做一生唯一的愛侶。
可喬钺注定不是他的月亮、不是他的歸處。
護理機器人發現許舟星醒了,貼心地為他調整姿勢,輕輕他幫他活動四肢,還給他倒來了溫熱的特質能量飲品。
許舟星覺得也不能總躺在床上發呆,他想快點恢複,馬上就要經過月港了,他這副樣子沒法兒去見爸爸。
他努力地想要複建,盡快恢複對于肢體的控制,結果操之過急失去平衡摔倒,一頭磕在床頭的監測儀器上,撞暈了自己,撞壞了昂貴的儀器,也壓趴了趕過來扶他的護理機器人。
原本安靜整潔的病房艙室内,頓時亂成了一片。
許舟星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錢新野坐在床邊,百無聊賴地用彩色餐巾紙疊雙丸子頭美少女的卡通頭像。
“你為什麼在這裡?”許舟星感到不解。
錢新野歎了口氣:“還不是怪你,你一個人幹碎了兩台高端機器,上将說機器不夠智能,要人看着。”
許舟星震驚了:“全壞了?”
錢新野沉重地點點頭:“對,全壞了,等回了中央星,還得找人維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