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又是美麗的一天!”
“要不要試一試我新研究出來的香水呢?”諾亞優雅地在夏允面前轉了個圈,像個小精靈一樣将手掌張開揮向半空中,空中隐隐有亮晶晶的顆粒撒了下來。
面容枯槁的夏允,看着擋在她面前的容光煥發的諾亞,有氣無力地說,“借過。”
“你是……莉莉同學!你怎麼變成了這幅鬼樣子。”諾亞看着虛得随時可能暈過去的夏允問道,“是太久沒曬太陽了嗎?”
“要不要試試我新……等等!莉莉同學對不起!”諾亞這才想起來莉莉的花粉過敏症,他飛速地跑回房間并關上了門。
懶得解釋現在她已經不對諾亞過敏了,夏允扶着牆繼續前進。
然後咚的一聲,一扇房門在夏允面前彈開,光鮮亮麗的巴拉拉走了出來,她一手捏着鏡子,一手做作地捂着嘴,濃粉色的指甲和她浮誇的妝容相得益彰。
“你可真美~碧池。”巴拉拉一邊微笑,一邊對着鏡子Wink一下。
然後下一秒,她面無表情地将鏡子合上,“他爹的!沒有手機的日子真不是人能過的!已經四天沒發動态了,不知道那些小碧池們有沒有想我。”
“你幹嘛?”臭美完畢的巴拉拉終于看到了被她攔住的夏允,“小雞崽子一副随時要暈過去的模樣,要躺就回房間躺着,别躺我門口碰瓷啊!”
說完,巴拉拉便将别在頭上的墨鏡摘下,架在了筆挺的鼻梁上,拎包出門反鎖,然後踩着細高跟哒哒哒地走開了。
道阻且長。
扶着牆艱難前行的夏允正準備繼續,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大喊道,“莉莉!”
夏允連轉身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停下緩慢的腳步,表示她聽見了。
“莉莉!真的是你莉莉!你去哪了?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艾瑪跑到夏允身前,按住了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被滾燙的溫度吓到,“好燙,你怎麼又發燒了!快回屋子裡休息!”
“我……我要去,”夏允喘着粗氣艱難地說,“冷凍庫。”
可能是9點好感度的原因,雖然極其不贊成,但艾瑪還是攙扶着夏允,來到了冷凍庫前。
“你說你有東西落在這裡了,是什麼?我來幫你找。”艾瑪将夏允扶到牆邊,然後擰開了轉輪鎖。
嘎吱嘎吱嘎吱——
“你不要探頭過來啊!很冷的!”看着夏允作死地湊了過來,艾瑪忍不住大叫,“你要找什麼和我說就行!”
“不用了,”遙控器那麼大個東西,夏允一眼就能看見。
不在,放眼望去根本沒有!
明知道不太現實,可夏允停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道,“能幫我翻一下,那幾具……”
意識到自己的請求有多麼離譜後,夏允還未來得及找補,就看見莉莉彎下腰,将喬伊的屍體翻了個面,“是這樣嗎?”
“嗯。”
四具屍體都被翻了個遍,就連冷凍庫的最裡層艾瑪也進去逛了一圈,可卻沒有任何結果。
“你到底想找什麼呀?”艾瑪困惑地問。
那麼大個遙控器,消失了。
夏允隻覺得腦瓜子嗡嗡作響。
是殺人魔在試圖把她滅口時,拿走的嗎?
她把遙控器弄丢了。
可以推翻伊賽被誤殺的關鍵性證據,丢了。
夏允心情沉重地被艾瑪扶了回去。
也許,她應該和九二講一下。
艾瑪敲了敲九二的房門,“九二同學,你在嗎?”
停頓了片刻,艾瑪再次敲門,“九二同學,你在嗎?”
重複了三遍,艾瑪對着身後靠牆的夏允搖了搖頭。
“直接推門吧。”
“這好嗎?”艾瑪有些為難,但是在夏允的堅持下,她還是推開了門。
九二的房間還是空的,和夏允淩晨4點來時看到的場景别無二緻。
唯一的區别在于,抽屜裡沒了至關重要的遙控器。
九二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夏允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可能是表現得太過萎靡不振,艾瑪并沒有趕夏允走,而是任由夏允繼續躺在她的床上。
“别想那麼多啦!”艾瑪安慰道,“你丢過橡皮嗎?就是咕噜噜滾在地上,怎麼都找不到了。”
“有些東西呢,就是你越想找,越找不到,反而是不經意間,哪天就重新回到了你的手上。”
這能和橡皮相提并論嗎?
夏允的憂傷估計隻有九二才懂,可九二人又不知道去哪了。
不過夏允仍然很感激艾瑪。
感激艾瑪沒有過多的追問,昨晚她去幹了什麼。
感激艾瑪配合她一切不合理的請求。
當然更感激的是艾瑪無微不至的關照。
如同細無聲的雨,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但被體貼澆灌的夏允,終于在下午,成功退燒了。
“你要去哪裡?”
溫度剛降到38度5以下,夏允就又覺得自己行起來了,嚷嚷着要去冷凍庫尋找線索。
而她卻被艾瑪一把按住,“不行!我說不行!”
“那地方那麼冷,你去了到底想幹啥!”
“我要重新搜一遍有關伊賽死亡的線索。”
“哎,你——”
“咚咚咚!”艾瑪的聲音被一陣劇烈的敲門聲打斷,門外傳來了卡恩驚慌失措的聲音。
“怎麼了?”艾瑪立即拉開房門。
“快來,快出來!”光着上半身,隻穿着泳褲的卡恩,看到艾瑪,拉着她的手就要往跑。
“等等,莉莉還在——”艾瑪叫道。
“莉莉同學!”慌了神的卡恩這才察覺到夏允的存在,他也沒空去想為什麼莉莉會出現在艾瑪的房間,隻是一個勁地說道,“你們一起!快點!”
“到底怎麼了!把話說清楚!”
不安如同盤旋的秃鹫一般,萦繞在心頭,等待着一場死亡的宣判。
“死人了!”
轟!
不安化作現實,夏允瞪大了眼,看着卡恩的嘴一張一合,她卻好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又死人了!”
卡恩面色難看地說,“九二同學……死了。”
仿佛是一場漫長而腐朽的夢,夏允隻覺得腳步輕飄飄的,輕得她随時可能飄到天上一般。
她就這樣飛呀飛,飛到雲層的頂端,然後被生了鏽的鐵刺紮破,血流了出來,她洩了氣,咚的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
痛處從四肢百骸傳來,可是夢卻還沒醒。
那個怎麼能是九二呢?
紫紅色的斑紋遍布全身各處,肢體被泡得腫脹發白,足足大了一圈。
看着從泳池裡被打撈上來的九二,夏允隻覺得這場夢,荒謬得可笑。
可那腐朽腥臭的味道做不了假,哪怕掩藏在厚重的消毒水味道中,還是一絲一縷地鑽進了夏允的鼻腔,順着氣管,一路爬進了胃袋。
好像有有什麼東西在茁壯成長,一路瘋狂向上頂,向上頂,頂到了夏允的喉間。
然後,哇的一聲,她吐了出來。
“我去他大爺的,”巴拉拉在水池旁不停地漱口,“哪個天殺的玩意這麼喪心病狂啊,yue~”
“你還好嗎?”她一邊漱口,一邊拍了拍夏允的肩膀。
“我沒事。”夏允擦了擦嘴。
冰冷的水流讓她冷靜下來,她面無表情地回到了泳池的岸邊。
那裡,她的同學們正圍着個圈,以一個沒隔那麼遠,但又沒離那麼近的距離,低着頭,沉默地看着九二的屍體。
像是一場哀悼。
“你——”看到夏允回來了以後,雙馬尾女生艾瑪擔憂地說,“你還是别看了,九二同學……死太久了,屍體都變形了。”
不,她有什麼不能看的。
夏允面無表情地蹲下身,湊近,看着腫得幾乎看不清五官的臉。
然後她還是别開了眼,是視線落在一旁。
濕漉漉的氈帽正孤零零地躺在那裡。
滴滴答答的積水在地上拖拽出一條長長的尾巴,聯通岸邊和那孤零零的帽子。
呼——
她強迫自己重新看過去。
工藤九二,死于第四天淩晨三點半。
死後,他的屍體就一直在泳池裡漂啊漂。
直至第四天下午兩點,被結伴前往泳池的卡恩和安東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