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擡起手摸了摸諾亞的頭。】
【可燒得卷曲、又被濃煙熏得發黑的發絲,摸起來其實手感其實并不好。】
【你注視着諾亞被燒焦的臉,試圖找到一絲一毫他從前的痕迹。】
【半晌你擡起手。】
【你小聲地對他說,會好起來的。】
滴、滴、滴。
一旁的機器播報着微弱的心跳。
夏允長舒了一口氣。
果然她還是做不到。
她做不到“幫”諾亞解脫。
在同行的同伴被當場炸死的情況下,諾亞卻還吊着一口氣,那說明他生前一定做出了最後的努力,努力避險,努力讓自己活下去。
就算再怎麼微弱的心跳,那也是代表還他在努力活着的證明。
夏允沒有任何理由決定諾亞的生死。
更别說打着幫他解脫的旗号。
就算醒過來,因全身燒傷疼痛難忍而放棄治療,那也是諾亞自己的選擇。
她沒有權利幫他做主。
如果僅僅是為了測試殺人魔的規則是否成立,就去殺死諾亞,那她豈不是比殺人魔還要殘忍?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由她的手進行拔管這一動作,那殺人之舉到底有算在她的頭上,還是算在殺人魔的頭上?
澎湃的心情冷卻下來,留下的隻是一陣陣後怕。
她差點做了一個很可能得不出任何結論的殺人實驗。
在這種環境下待久了,人果然開始變态了。
夏允拉下了簾子,還給諾亞一方不被打擾窺探的安靜空間。
接下來要去幹什麼?
冷靜下來的夏允重新捋了一遍剛剛的思路。
她要做的至少有四件事。
一是去爆炸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二是去找溫蒂就爆炸前被打斷的遙控器一事問個明白。
三是她要好好會一會F,看看這個反複無常的人到底有何用意。
四是回到遊泳館,再重新檢查一遍泳圈,哪怕這是殺人魔故意留給他們的假線索,但隻要經過殺人魔之手,就算希望渺茫,夏允也想再仔細查驗一番。
說幹就幹,充足的睡眠以及三點體力,給了她行動上的自信。
隻是夏允沒想到的是,她剛一轉頭,就發現她的目标之一F,原來一直待在醫務室。
甚至就在諾亞隔間的不遠處,他搬了一張椅子,靠着牆坐,悄無聲息地,仿佛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那個角度能完美的将諾亞的病床盡收眼底。
他明明閉着眼,可夏允的直覺卻告訴她,F一定目睹了她在諾亞病床前的全部動作。
回想起剛剛生出的歹念,所以F這是料到了什麼,在這守株待兔嗎?
一種被看穿了的不适感湧了上來,夏允生出了一股惡氣,她大踏步走上前,踢了踢F的凳子,毫不客氣地發問,“你坐在這幹什麼?”
“照看病人。”F睜開眼,用一貫溫和的聲音說。
“現在諾亞同學能不能撐過去,全靠他自己,你坐在這裡又有什麼用?”
“總能起到該起的作用。”F溫和地說。
夏允冷笑一聲,“現在我們所有人,包括殺人魔在内,都希望諾亞同學能活下去,不,應該是說殺人魔才是最希望諾亞同學能活下去的那個人,最起碼要活過今天。”
“而你坐在這裡,如此關心諾亞同學的安危,讓人很難不多想。”
“我隻是在關心我的同學而已,反倒是你莉莉同學,你的反應是不是過激了?”
“那我請問,既然你這麼喜歡關心同學,那為什麼說好了大家一起進入倉庫,可到頭來你卻一聲不吭的先溜了呢?”夏允笃定地說,“你知道倉庫要爆炸了。”
“我确實是因為關心同學離開的。”這點F倒沒有否認,他說,“因為我突然想到了,殺人魔其實已經兩天沒有動手了,他很可能會挑在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時間節點,尋找落單的同學下手。”
“好巧不巧,莉莉同學,你故意把艾瑪同學一個人留在了遊泳館。”
“并且更不巧的是,在爆炸發生時,你沒有受到波及,這說明你也離開了倉庫,請問你當時去幹什麼了?”
所以F是在懷疑她要對艾瑪下手嗎?!
夏允隻覺得荒謬。
對于這種荒謬的指責,她可不想浪費什麼精力去辯解,夏允直截了當地說,“是溫蒂同學把我喊走的。”
“溫蒂,又是溫蒂,她已經好巧不巧地救了你兩次。”F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喃喃地說,“如果不是殺人魔隻有一個,我甚至以為你們兩個是共犯。”
這話快要把夏允逗笑了。
他哪隻眼睛看出來她和溫蒂的關系很好?
“怪不得你總是閉着眼,原來你長眼睛也派不上用場。”
夏允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可她身後卻傳來了F溫和的聲音,“我沒有想過殺人魔會喪心病狂到把整個倉庫炸掉,卡恩同學和諾亞同學的事,我很抱歉。”
“也許我活下來隻是個意外。”
是意外還是刻意為之,夏允自有判斷。
剛離開醫務室,夏允就見到了迎面走來的溫蒂。
像是沒有料到轉角能遇到夏允,溫蒂愣在了原地,不過很快她便恢複如常。
“你和我來一下。”她說。
“去哪?”
“我的房間。”
【2、DAY1中庭已被覆蓋。】
【2、DAY5東側走廊已存檔。】
又一次來到溫蒂的房間,夏允看着她鎖上門,然後拉開抽屜,鄭重其事的從裡面拿出一件物體,轉頭,雙手托舉遞給夏允。
一個黑色的遙控器。
夏允沒有接,而是擡頭看向溫蒂 ,“所以你為什麼要把它從我手中搶走?”
溫蒂愣了一下,而後有些急迫地說道,“這不是我搶的,這隻是我撿到的,我在倉庫裡撿到的。”
“倉庫裡?”
“當時我想去冷凍庫看一下喬伊同學的鑰匙是否還在她的身上。”溫蒂一邊回憶一邊說,“然後我發現,冷凍庫的門外,倉庫裡,落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我走上前發現是一個遙控器,就是這個。”
溫蒂掂着手裡的遙控器說,“想到了卡恩同學曾說過,如果有遙控器,很可能伊賽同學的案件就要重新推演一遍,我不知道這遙控器能起到什麼作用,又是誰把他丢在了這裡,所以我正打算進入冷凍庫的門确認一番。”
“然後一開門我就看到了你,一動不動的好像被凍死的你。”
“在那一瞬間,我甚至以為你真的已經死了,萬幸的是你還活着。”溫蒂看着夏允說,“信不信由你,我當時滿腦子都是怎麼把你救活。”
“什麼鑰匙、遙控器都被我抛在了腦後。”
“等我把你安頓好之後,我才想起來我手中拿着的遙控器。”
“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這遙控器和你有什麼關系,我隻知道我不能輕易聲張,因為這無論是對于殺人魔、還是其他同學來說,都是很重要的轉折。”
溫蒂的語氣變得堅定起來,“在進一步掌握更多線索之前,我不會讓局面變得失控。”
“可你就沒有想過,你握着這麼重要的東西,殺人魔會盯上你嗎?”
夏允說,“如果你死了,你帶着遙控器一起死掉了,那這來之不易的線索就會被徹底掐滅。”
“抱歉,那時我還以為僅靠我一人可以找到突破點。”
說到這裡,溫蒂低下了頭,“之後,之後獨自一人再次前往冷凍庫,我确認喬伊同學的鑰匙還在她的身上,這讓我有些搞不懂為什麼喬伊同學的門還是開着的。”
“不過最重要的是,我發現這個遙控器竟然真的可以調節溫度。”
“不僅僅如此,它還可以通過遠程遙控,關閉冷凍庫中每一個倉室的門,甚至是冷凍庫的閘門。”
“莉莉同學,”溫蒂擡起眼,看向夏允,“F同學正是因為遲遲沒有找到遙控器而懷疑你,對此我表示抱歉,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這個遙控器是你帶過去的,更何況那種時點,我無法講出來遙控器在我手上。”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我當時确實認為F同學說的話,有幾分道理的。”
“如果你是殺人魔,你的确可以在殺死九二同學以後,擔心艾瑪同學半夜醒來發現你不在房間,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獨自一人前往冷凍庫,拿着遙控器将自己鎖死在閘門裡,僞裝成一個無辜受害者的形象。”
“冷凍庫的閘門無法從内部關上或者打開,這是在沒有遙控器的前提下才成立。”
溫蒂繼續說道,“可擁有遙控器的你,确實可以做得到。”
“而巧合的是,我剛好也在那個時點前往了冷凍庫,所以就達成了仿佛是我把你救出來的局面。但事實上,即使那時我沒有剛巧出現,你也可以通過遙控器把自己救出來。”
夏允平靜地說,“你的假設前提根本不成立,因為遙控器落在閘門外面,而不是我的手裡。”
“是的。”溫蒂說,“冷靜下來後我才想起來這個假設是前後矛盾的,而且也有很多細節經不起推敲。”
“比如說,如果遲遲沒有人前往冷凍庫,你要怎麼把自己僞裝成一個無辜受害者的形象?”
“畢竟在所有同學的印象中,冷凍庫的溫度是-50℃,人最多隻能在裡面待兩個小時而已,就算之後有人終于前往了冷凍庫,把你救出來,你也必須要解釋你是如何在超低溫的環境下生存數個小時,就你失蹤的時間而言根本無法自圓其說。”
“所以你這一番長篇大論到底想表達什麼?”夏允問。